「只是有些……吃惊。」
「唔、你现在还小,身子还未发育完全,所以不会像父皇这样……待你年纪大些,自然……咳嗯……」
萧琰原是怕爱子留下什么阴影才想着解释一番,可话出口后却是怎么说怎么不对劲,到头来还真是彻底词穷、不知该怎么接续下去了……幸而萧宸既不好奇也不较真,只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这才让帝王暗暗松了口气、于心底真正揭过了此事。
小半晌后,确定爱子发上已再无水气残留,萧琰才将拭发的布巾交给了角落里随时候命的曹允,低头问怀里的萧宸道:
「宸儿可累了么?要不就这么安置了?」
「不累……父皇先前所说的事,宸儿还有些地方没弄懂。」
「喔?哪里不懂?」
「是引高如松回京的事儿……」
这疑惑萧宸还在浴间时便有了,却给先前的意外分了心思,故还是直到现下才想到要问个清楚:
「宸儿知道父皇装病是想以此引高如松回京,却不大明白父皇如何肯定高如松会上勾。」
「你想,若父皇今日真病重了,京中会是怎生情况?」
「……暗流潜涌,山雨欲来。」
「不错。」
萧琰点了点头,「就算父皇已经立了太子、或留下了传位诏书,也不代表你的皇伯皇叔们便能心甘情愿地看着年幼的侄子上位──从遥不可及变成触手可得,难保他们不会想冒险搏上一搏。」
「父皇是指……宫变?」
「嗯。」
「原来如此……高如松既然一心想让三弟承袭大位,自也会想办法避免宫变的发生。而最为保险的方式,便是他带着手下亲兵亲自入京督阵了吧。」
经父皇这么一提点,萧宸立时便明白了之间的关节,边思忖着边道:
「高如松要入京、图谋的还是这等大事,身边带着的必定是最为亲信精锐的人马。如此一来,就算他仍留了一两个心腹大将代掌镇北军,控制力也必然大不如前;加上双方一南一北联系不易,一应行动又全在父皇掌控之中,只待高如松启程便能彻底断了他的后路,将镇北军彻底收归入掌中了。」
至于高如松入京之后……此人若留在边关领着镇北军,或许还有那么些威胁性可言;可在京里自然是彻头彻尾的两回事。以父皇之能,自然有得是办法名正言顺地将此人诛除。
见爱子已然明白,萧琰欣慰之余亦不免生出了几分感慨,轻叹道:
「等了三年,父皇终于能替你讨回公道了。」
「……嗯。」
「不过近些日子……为了取信高氏兄妹,父皇除了假作病态,也少不得要花些功夫在你三弟身上。此事你心里有数,千万莫要因父皇去承华殿未归,或你三弟被父皇召到紫宸殿来而心烦生闷……知道么?」
萧琰从来不认为自己对次子的偏爱有何不妥,自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至于萧宸,他同父皇的关系一向亲近非常,虽然感觉父皇其实没必要特意交代这些,但心下还是十分受用的。所以迎着父皇关切的目光,他当即认真地点了点头,道:
「宸儿明白……要是到了需要宸儿演戏的时候,宸儿也会努力配合的。」
「嗯,到时就要靠宸儿了。」
帝王说是这么说,却也只是顺势哄着爱子而已,并没怎么将萧宸的应承往心上放。想着宸儿的疑惑到这里也该解决得差不多了,便略一使力揽着孩童向后躺卧上了床榻:
「好了,早点歇息吧?」
「嗯。」
萧宸今日想东想西确实耗了不少心力,故一声应后便也阖上了眼帘,像往常那般靠在父皇臂弯里沉沉睡去了。
第八章
萧琰接到高如松率亲兵暗中赴京的消息,是在同爱子道出心中盘算的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间,他在各项细节上都作足了功夫;从夜夜召孙元清入紫宸殿请脉、到直接下旨令其暂居偏殿时刻候传……尽管明面上打着的都是「皇二子病重」的旗号,可若得有心人进一步查探,便可发现病重的「皇二子」近来所用之药与过往大相径庭;不仅不再像以往那样偏重补元益气、温养调理,还掺杂了不少激发病人生命力的虎狼之药──用上此等药物,病人或可暂时遮掩病态神气如常,代价却是寿元的减损。以孙元清的医术和品行,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否则断无开出这等药方的道理。
──更别提以萧宸那早在三年前就被毒性损得千疮百孔的小弱身板,根本不可能受得住这等虎狼之药的药性了。不要说连着吃上十天半个月;只怕光用上一碗,半天后就可以直接准备后事了。
换而言之,只要是粗通医理的人,都能看得出这样的方子根本不可能是孙医令开给皇二子萧宸的。
药是开给紫宸殿里的某个人用的,这个人却不是长年缠绵病榻的皇二子……住在紫宸殿里、还有资格让孙医令耗上如此功夫费心诊治并配合着加以遮掩的,自也只剩下那么一个人而已。
某些不能明说的揣测,因而于「有心人」间影影绰绰地传了开。
当然,因着三年前萧宸中毒之事后,萧琰不仅将紫宸殿收拾得密不透风,对后宫的掌控力度也加大了不少,故一确定高贵妃一方已察觉自个儿想要他们知道的「真相」,萧琰当即让曹允处置了外围那批涉及泄密的宫人,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更形加强「真相」的可信度。
而在延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