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叶莲娜都不愿意离开,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姬遥莘低声说道。这时山上的风停了,太阳照射下来,又被积雪所反射,整个世界亮得如同刚擦过的镜子,连半点阴森的气氛都没有了,苏箬侧头看了姬遥莘一眼,她觉得在阳光下,姬遥莘显得并没有那么好看。当然也算是个美女,可是却没有初见时的惊艳了。
“叶莲娜?”苏箬顾不上想姬遥莘什么时候变成了百变小姬,只是顺着她的话茫然地问。
“九年前山难中死去的俄籍女孩叫叶莲娜。”姬遥莘说道,“有时候我遇见她,她会告诉我很多事情。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说一些她父亲的事。”
苏箬的脸有点抽搐:“心情好?”
姬遥莘叹了口气,她蹲下身将工具收好,又看了那有如雪地上黑色伤疤的石缝一眼,然后转过身说:“下山吧,我们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连苏箬都没有料到这个鬼故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几个小时后,她们顺利地下山,除了路上因为雪厚路滑,苏箬摔了几跤之外,没有出现任何怪事。最后两人站在山脚覆盖着厚厚白雪的道路上,苏箬一回头就能看到两人的足迹,延伸无迹,在道路的彼端,好像站着一个孤单的人影。苏箬错开了目光,不再往那里张望。
“叶莲娜小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她母亲说,她生下来时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姬遥莘忽然说道,把苏箬吓了一跳,“一直到她二十岁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有个俄罗斯人找到她,说是她的父亲,还送了她一个戒指,戒指里刻着她的名字。”
苏箬没有应声。她不需要姬遥莘继续讲述,就能猜到接下来是怎样的——渴望父爱的娜娜马上相信了父亲消失二十年是合理的,是有理由的。后来他们一起登山,就发生九年前的那桩山难了。
“关于叶莲娜父亲的身份,她虽然从来没有告诉我,但是我怀疑过——”姬遥莘的神情有些忧郁,在寒冷的空气中,她说话时,却没有哈出半点白气。
“她父亲是间谍,对吗?”苏箬突然说道。娜娜的父亲是俄罗斯间谍,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捧着相机照个没完没了,为什么他会消失二十年,又从天而降接近和利用娜娜,苏箬忍不住为娜娜感觉到惋惜。
姬遥莘听到这话,侧过头深深看了苏箬一眼。苏箬以为姬遥莘要表扬一句她真聪明,但随后姬遥莘令人意外地伸出手,握住了苏箬的手。
姬遥莘的手很凉,而且骨骼连带肌肉都发硬,就像用一块冰所雕琢成的。苏箬有些惊讶,她停住了脚步,姬遥莘只是平淡地说:“这里不太好走,地上不平,但是都被雪盖住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过了这一段路。姬遥莘走在苏箬前面约半米的地方,两人依然手牵着手,似乎这样做再自然不过。苏箬并没有感觉到地上有多么不平坦,但是她们脚步踩过冻硬的积雪的声音打破了山中全部死寂。路边树枝上有一些雪花扑簌簌地落下来,苏箬抬头就能望见姬遥莘及腰的长发,黑得像是山中的夜。
这种场景似乎有些浪漫可言,虽然苏箬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浪漫。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差不多文|革开始后,这座山里就在修军事基地,但是好像一直都没有修成。十几年前的时候,还有外国间谍来勘察地形。”姬遥莘说道,“而且在叶莲娜不慎坠崖死后,从没有人过问她父亲失踪的事情,好像她父亲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她父亲存在,叶莲娜只是凭空想象出这么一个人。”
“四十年多前……”苏箬琢磨着这个数字。前一天晚上,在那本山难记录本上,第一次山难记录是1967年,距现在是45年。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每过九年,雪山里就会发生一次山难。总之,这座山有点邪,发生点怪事“娜娜父亲的尸体在我掉下去那个石缝里。”苏箬说道,努力让自己不去回忆踩到娜娜父亲骨骸的感觉,“但是那里被水泥封上了。”
说话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山脚,被白雪覆盖的山路已经近在眼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盘旋着山的白色丝带。姬遥莘慢慢松开了苏箬的手,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应该也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过娜娜父亲是间谍,想必老板也是心狠手辣的主,既然任务失败,将他的尸体藏匿起来,粗略一想也算合理。但是既然费那么大劲将石缝砌上水泥,为什么不把他的宝贝体相机带走?里面说不定有价值非凡的情报。
一直到山下的山路了,姬遥莘停住脚步,转过了身。她直直地望着苏箬,这种凝视让苏箬变得不安。准确地说,她不安是正常的,因为姬遥莘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那种笑简直和吴德有一拼。下一秒,姬遥莘的眼睛流下了许多血,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开好几道血痕。苏箬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那里是我砌上的。”姬遥莘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苏箬,再会了。”
姬遥莘转身飞快地从积雪的山路上冲下去,身影便隐没不见了,地上也不曾留下任何足迹。苏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她听见山脚公路传来汽车缓慢驶来的声音。
在山难发生之后的第二天下午,幸存者苏箬获救;而在当天晚上,几乎无法幸存的幸存者吴德获救——搜救人员根据苏箬的说法,在山腰上一间破败的建筑物中发现了因冻伤而深度昏迷的吴德并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