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滕宁好象在拥抱着什么,又好象被什么拥抱着,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发现,偶尔闭闭眼睛,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令人心碎的情景中移开,也是一种幸福。
皱了皱眉头,滕宁睁开眼睛。
这不是滕五的房间,自己正躺在滕五外间的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久。
是滕三那小子把自己弄出来的?接连几天的几乎无眠之后,短暂的睡眠让滕宁恢复了不少精神。掀开披在身上的薄毯,滕宁起身,走向滕五的房门。
“??按照之前的计划??要照顾??”是滕五的声音!
滕宁猛地推开房门,只见孟繁华和滕三站在床前,滕五醒着,即使虚弱不堪,他的眼睛也依然黑亮。
“哥?”滕宁惊喜地跑过去,“你好点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滕五从未这么有精神过。
听了滕宁的话,孟繁华却只觉得有把刀子在自己心上不紧不慢地割了下去。
滕五一笑,“所以说人世奇特,为什么每个人在快死的时候总会有个回光返照,有时间交代几句话呢?”
“哥?”滕宁愣住了。
“你不是说过,最讨厌电视剧里该死的人挣扎着把该说的话都说完,觉得假吗?”滕五在笑,滕宁却在神经质地摇头,滕五伸手覆在滕宁的手上,“不要紧,对于道上的人来说,死在床上是一种福气。”
不知不觉,滕宁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们在出生的时候就不明不白,没想到死的时候可以玩他们一把。呵呵……滕宁,这是你和我一起布的局,接下来也是你和我一起的人生……”说着,滕五皱皱眉,艰难地喘了口气,“以后的好戏……我真是迫不及待……”
“哥……”滕宁反握住滕五的手,“你……”
滕五微笑着捏了捏滕宁的手,“什么也别说,什么也不用说。”说着转过头去,看看滕三,“准备好了吗?”
滕三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竭尽全力保持着平日的冷静,可话说出来,声音还是带着些颤抖,“准备好了。”
滕宁疑惑地看看滕三,“准备什么?”
“会长离开后,一个小时之内恢复原样。”孟繁华低声说,“遗体会从隐蔽的侧门悄悄运出,在东城的静安堂火化,连医生的死亡证明都已经准备好了。”
滕宁心中一疼,滕五摇着手笑出声来,“安排得好,这就是我这个常青会会长安排的最后一件事。”说着,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滕宁,“剩下的……就看你了。”
滕宁看着那双发亮的眼睛见见失去光亮,然后缓缓合上。手上一沉,滕宁只觉得胸中一空,就好像一颗心失去了支撑,凭空下坠得发疼。他连忙闭上眼睛——原来就是这个时候了。
好像有人按了暂停,三个人都没动,连眼睛都没眨。良久,滕三咬着嘴唇上前伸手将被子一掀。
“你做什么?”滕宁仿佛被针刺到,浑身一颤。
滕三看也没看滕宁,“会长最后的命令,我一定会做好。”说着,双手飞快地将床单包在滕五身上,用力扛上肩,快步走出门去。
“滕三!”滕宁大叫着要跟过去,孟繁华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一双手臂如同铁箍一般。滕宁用力了几次,全然挣脱不开,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哭叫道,“那是我的哥哥!他终究是我的哥哥!不能这样!不能……”
挣扎与撕打纠缠在一起,良久,滕宁终于疲累地停下手脚,大口大口地喘息,却发觉身后的人将头紧紧靠进自己的肩膀,肩头一阵湿热的错觉。房间里忽然一片寂静,只有滕宁的呼吸和身后几不可闻的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