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来也有急智,瞬息之间已想出了一个办法。当即便道:“爹娘勿急,且听孩儿细说。孩儿心中确实有一位姑娘,只是人家身世不凡,却不是孩儿一时半会儿就能带回家来的。孩儿这次回来,原就想着安顿好了二老便去……”
乔公公性子急,只听到“有姑娘出身不凡”便着急了:“咱家一穷二白的,可怎生是好?峰儿,常听玄苦大师说起你在那什么江湖中很有地位,要不你别讲咱们家了,只按照你们那些个,嗯,江湖规矩办吧。玄苦大师不是说你是丐帮的长老么?那是不是就跟少林寺的大师父们一样,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不然你就从那边提亲吧,别让我和你娘拖累着才好。”
乔婆婆也急忙表白道:“我一个老婆子没甚挑头儿,决计不会像戏文里的恶婆婆那样欺负人家的孩子,峰儿你跟那姑娘家一定要说清楚的,过了门就是我照顾她,不用她做那粗累的活计,就跟亲生闺女似的,绝对不会受苦。”
萧峰心头一股暖流,连眼眶都有些热了,爹娘这般厚爱,怎能再次失去?为今之计,只有先护着二老平安,再去劝说这些年来性子已然十分古怪偏激的爹爹了。萧峰为人素来正直,从无假话,只是眼前也顾不得许多,便按照自己打算的诌了下去:“爹娘放心,那姑娘为人是极温柔和善的,她爹娘也都是好人,必不会嫌弃咱们家。只是人家家中笃信佛法,乃是世家传承的,孩儿想着,为表诚心,欲要去往寺院几遭,做些个点灯海之类的法事来,也是一份心意。”他这一番话也不算假,阿朱确实为人贤惠温柔,段正淳虽然fēng_liú些,人品武功却也是武林中上上份儿的,阮星竹也是江湖儿女,颇有侠气。至于佛法一节,原就是大理的风俗,段正淳身为大理皇太弟,便是不那么虔诚,也是自幼通读的。偏生萧峰自来读书不多,与佛经典故更是几乎不知道,哪怕他授业恩师便是少林高僧,他也从不怎么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业报之类。然而重生一回,倒让他有几分信了这世上却有前世今生一说,如今便有些动了念头,想在佛前祷祝一番,一来诚谢,二来发愿,求此生所重视之众人都得好报。
乔氏夫妇一听这话,争先恐后附和赞同:“很是,很该这样。咱家就在少室山,玄苦大师又是自小疼着峰儿的,老婆子,咱们就去少林寺布施一番,求大师们给祈愿。”“就是,就是,老头子你快去看看咱家还有多少碎银子,明儿一早咱们就去求玄苦大师。”萧峰深知二老疼他入骨,为他许愿必然一刻也不耽误。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乔氏夫妇一旦进了少林寺庇护的范围,便是爹爹萧远山也不能轻易下得杀手了。二老虔诚,必会亲身呆在少室山中诵佛读经,只要赶在法事做完之前解了爹爹的心结,便不怕日后徒增遗恨了。
当晚,乔家小院里十分之热闹,乔公公乔婆婆两个人就折腾出了五六个人的动静,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找鞋袜找被褥,打成卷儿预备去往少室山中专门预备给许愿还愿的香客们准备的静室小住。因为乔婆婆认定必得他们亲自在佛前许愿才能表达诚心,才会有助于峰儿娶到那位“出身世家爱好佛法的姑娘”,乔公公对嫁娶等事不大了解,便一切听从老妻安排,兴致勃勃的掏弄家底儿,盘算能许下多大的心愿,一时又想起今天本要款待玄苦大师却给忘了,又急忙奔到院子里收拾干净菜蔬果品,一份份打点好,预备明日上少林拜访师父们的时候有些体面,却全然忘了少林寺的师父们从来不讲究这些。
萧峰一宿没合眼,便是乔公公乔婆婆折腾累了沉沉睡去也不敢稍歇,就怕爹爹气不过冲进来大开杀戒。他却不知,萧远山在树上看到乔氏夫妇对儿子这般上心,亲力亲为,没有半点慢待不慈,心中那份认定了“南朝汉人都不是好东西,拆散他们父子还虐待他儿子”的偏激想法竟有了些微动摇。他本也是个顶天立地的伟汉子,并不是不明事理不分是非的浑人,亲眼见了儿子的养父母是如何慈和,杀意早就淡了大半,以后怎样姑且不论,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手了的。
待得天明,心急的乔公公和乔婆婆不顾昨晚劳累,早早就起来生火烧饭,忙忙的吃了便往山上赶。也不知道乔婆婆听谁说过什么要早起烧头柱香最灵验,非要赶这个巧宗儿不可。她哪里知道,这是外头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伪和尚假尼姑们弄出来忽悠大户人家钱多好骗的太太奶奶们的,少林寺千年古刹,清规戒律森严,根本不做这些勾当,便是正经香客也都是另辟一地的,并不与寺中僧侣往来太多。二老兴致勃勃,一路喘了粗气也不肯多停一会儿,萧峰一手提了所有铺盖,一手轮换搀扶爹娘,暗中使内功托二老身躯,卸一些体重给老人家减些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