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侍者提着一个黑乎乎的皮袋子上来,皮袋大可五六升,外面燎得焦黑,细看还有眼耳口鼻,活脱脱一只放大了十来倍的大老鼠。见元绍点头示意,侍者拔刀割开皮袋,里面先滚下一大堆黑乎乎的石子,上面还滋滋地冒着油香,跟着挥动小刀,剖出几条黑黑的肉来,分到两人盘子里。
“……这是‘哈拉’,尝尝,肥得很。”元绍率先用短刀割了一条,蘸上细盐粒送进嘴里。凌玉城摸不着头脑,也只好照着他的样子尝了一块,只觉得嘴里嚼着的肉条筋筋拉拉的,根本算不上肥——当然,刚刚生吞过一块羊尾肥油,很少人能觉得别的东西够得上一个“肥”字——倒并不难吃,只是咀嚼之间淡而无味,实在不知道这玩意凭什么能上奚地王公进奉天子的大宴,只暗中向元绍投去疑惑的目光。
“哦,哈拉是铁勒人的叫法,用你们的话,应该叫做土拨鼠。”看他一根肉条吃得差不多,元绍才悠悠然加了一句,“这玩意剥了皮去了内脏,把皮缝成一个筒子,把肉和烧红的石子填在皮囊里,然后架在火边烤熟,是我们常吃的一道菜——以前祖上还没得天下的时候,在草原上断了粮,又舍不得杀羊,就到处掘哈拉来吃,很有几次靠这玩意顶过荒年呢。——哎,大宴上专供的,都是从小捕了来,用羊奶喂到这么大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故意的吧!
要不是君前不可失仪,凌玉城当真想一把掀了盘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上一章的答案很简单啦……
那时候要是就跟了陛下回去的话……“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苹蘩”
私奔神马的也就算了,奔则为妾神马的最讨厌了!人家明明已经拿到皇后的位子了说!
而且这个话头还是他自己起的,诗是他自己念的……不能因为陛下tx就锤他两下……
ps:不可以嚼只能一口吞下去的羊尾油、酸涩腥臊的马奶酒、大老鼠一样的土拨鼠什么的,真的都是游牧民族敬奉贵客的珍品……我没瞎写……
ps,陛下你这么欢乐的哄小凌是为哪般啊……
第40章 为有云屏无限娇
见凌玉城笑容平静自若,拿着短刀切割盘里的肉食,动作却分明带了些恶狠狠的味道,元绍笑得越发如沐春风,一样样给他指点介绍过来。凌玉城起初如坐针毡,转念一想,当年领兵奔袭接近断粮的时候,血淋林的生马肉也和着雪块嚼过,老鼠窝长虫洞也掏过,这点儿阵仗算什么?一念及此,顿时心平气和起来,再看那些闻所未闻、做法一个比一个恶心的所谓佳肴,居然觉得尝试一下也还不错。
……怎么忽然没有反应了?
元绍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凌玉城泰然端坐,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方才的烦躁不安。只是这场合也没时间让他再想法子撩拨,眼看酒过三巡,奚王陪着笑往席上躬身行礼,元绍转过脸来微微点头,顿时丝竹声起,长长一串美女从帐外鱼贯而入。
载歌载舞间香风阵阵,下方各位重臣贵胄都是精神一振,左首第一位的康王更是眯起了眼睛,在舞女队列里来回扫视。和他共席的羽林将军身为驸马,去年刚刚和公主新婚,眼下倒是没有什么看女人的心思,见这位皇子吃相太过难看,压低了声音轻咳一声。康王扭头道:“干啥,看看不行啊?——今年奚王不够大方啊,姿色比去年那几个差多了……”
哥舒夜:娶了公主也有不好的地方啊,换成去年,应该是金吾将军坐这个位子听他这些胡说八道的……话说去年出来的那帮舞女长什么样子来的?完全没印象了……
丝竹悠悠,换过两三支曲子,乐声一变,舞女们鱼贯退出。羯鼓咚咚,铜钹鸣动,一对舞者悄然步入,向正中主位联袂拜倒。还没抬头,四周就响起了低低的惊讶声。
往常在这等大宴上献舞的都是女子,今天跪在帐中锦毡上的,却赫然是一男一女——男子高鼻深目,肌肤如玉,女子窄袖长裙,娇媚无伦,行步之间,手腕、脚踝上银铃轻鸣,声声如诉,光是含笑向上座轻轻一瞥,眼波里无限娇羞情意,已经让旁观的人都酥了半边身子。
两人拜罢起身,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羯鼓轻响,男舞者顿足扬首,腾空跃起旋转一圈,落地时一双锦靴急踏地面,绕着女舞者一边转圈一边腾挪踏跃。女舞者双手高举,在头顶搭成一个圆环,嘴角含笑,秋波四流,待男舞者转到身后,忽地双臂一展,白玉般的一双赤足足尖交叉,旋身急转,艳红的裙裾顿时在宝帐中心旋开了一朵盛放的鲜花。
鼓声忽急,密雨一般的琵琶声也加了进来。两人应节而舞,男舞者在外面绕圈急行,腾、踏、跳、跃,东倾西倒,身姿如醉;女舞者在圈内时而旋如回雪飘风,时而立如,彩带飘摇,娇波流慧。男子的潇洒刚健和女子的妩媚多姿交相辉映,不要说元绍看得津津有味,就是凌玉城也端着酒杯目不转睛。
四弦一声,羯鼓顿止,男舞者凌空一个跟头落地半跪,女舞者左手叉腰,右手高高擎起,身如却月,发髻上珠花轻颤,裙裾和衣上彩带缓缓垂落,同时屈膝再拜。席间静默半晌,见元绍点了点头,这才轰然喝彩。元绍轻轻鼓掌,侧头对凌玉城笑道:“如何?”
“把这两支舞凑在一起上场,心思倒是不错。”凌玉城随口答了一句,微微出神。胡旋舞和胡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