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抛弃唯一的弟弟後过得很心安理得嘛,我听到有关你的传闻,你刚进学的时候被怀疑有心理问题吧?整天下来不说一句话,还被教授引荐到学校社工那边,这件事似乎很多人知道。自我封闭既简单又全面,就像你这种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伙会做的,接下来是什麽原因让你慢慢好转?还被学长们认为『看上去冷淡寡言,但意外地很会熬苦,而且一声不哼就做出惊人的作品,虽然待人接物方面还是迟钝得让人火大』,你啊,本来就不是这样坚强跟坦率的人吧?」
蒋琤微微使劲握紧水杯,奇怪蒋曦哪来的自信他不会把水泼在他脸上。
学长们对他的评价真是第一次听闻。我这次来找你不是听你说废话的。关於我的朋友,无论有钱或贫穷都好,他们都很努力地向著自己的目标进发,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人。一个没朋友的人不会懂。」
蒋曦的美目危险地眯起来,像开始某事的讯号。
「我不时摆出大哥的架子,那是因为你实在太幼稚了,只会伤害别人自抬身价。你在父亲身边待久了也染上那种奇怪的偏执?偏执地一直重提过往、偏执地追著我,我不认为你选读体艺是为了学音乐。」
蒋曦坐在床沿上,以指尖磨擦著眉尾,「反覆提起过往的我偏执?那是你一直而来都没道歉,以为自己没做错吧!?」
蒋曦这句的声量失去控制,显得有点过大了。
他被吓到般微微瞪大双眼,难道蒋曦对当年的事耿耿於怀,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道歉?
无论他以什麽动机出发,伤害也是伤害......虽然认真道歉也不会得到原谅,但还是......
做错事要道歉,啊啊一定是他当初教得太好了吧。
他把面前权充小桌的储物箱推开,从盘坐转成跪著,双手按在地上,「对不起。」
蒋曦看见他这样做之後表情复杂得无法拆解,既愤怒又悲伤,似宁愿他不道歉。
「这样没头没尾的道歉算什麽?而且脸无表情,半点内疚都没有......只是敷衍吧?」
「要磕头吗?」
他把双手的距离拉开,准备把额头抵到地上。
「这样算是承认当年恶意抛弃我吗?就算你这样讨好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你最近缺钱吧?我听说那女人的病情根本没好转过,还转了新药,你只是想我这次加钱给你。」
额头轻轻抵地後抬起,浏海残留著地砖的丝丝冰凉。
「我也没法原谅一直欺骗我的爸,没法原谅他把肠子流出来的你遗弃在大厅;我更不会原谅想拉你一起死的妈,到死也不会原谅他们。这样比较轻松,我只想你好过一点。」
「不、一点也不......」蒋曦苦笑摇头,「听到你那根本是敷衍的道歉,我恶心得想吐......」
「一开始你提出那交易的时候,我还以为可以赎罪,让你得到满足感跟胜利感,我也能好过一点,或许最後......还可以跟你当回兄弟。一年之後我发觉不行,你对我的恨太深了,不是这样可以化解的,对你来说恨我比较好。到最後我跟你做那种事真的只为了钱,我很需要钱。」
「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提那件事、不应该道歉,只要剥光衣服配合我,在床上装可爱地叫床、热情回应就够了,毕竟你即使像具死尸般躺在床上,我还是会继续继续给你钱......」
「一直重提那件事的人是你。除了我走了、借一下浴室之外我能跟你聊什麽?蒋家是我们的禁忌,你从不跟我提学校的事,而我也不敢提自己的事......没想到你竟然说都不说一声就闯进我的生活。」
「你以为真的可以分黑与白,把自己的过往跟现在完全分割开两个世界吗?这算什麽?三岁小孩也不作这样的梦了,还故意不让我听你谈电话......那姓藩的跟你在交往吧?还一人一部同款手机。」
「乍见你要跟我同一所学校,我害怕又生气。」蒋琤站起来,把一口都没动过的水拿起,打算放回鞋柜上的杯盘中,「我想了数晚,怕你会让阿望得悉我们的关系,气你一声不哼就打乱我好不容易建设的生活......」
蒋曦目不转晴地紧盯他的一举一动,大概知道他准备离开。
他走向门口,「也气自己让你这麽恨、心疼你这麽恨我。」
他一定早就想明白了吧,当蒋曦用不屑的眼神对他冷嘲热讽时,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心肯定不止被言语所伤,还有对蒋曦放不下又掏不空恨意的心疼。他也痛恨父亲,一想到父亲就像踩空一脚,直直掉下苦闷寒渊,蒋曦想到他的时候是怎样的呢?「我现在......或许可以算过得比你好,但在我道歉之後你不原谅我也罢,不要再执著过往了,找间喜欢的大学念喜欢的科目。不要变得像爸一样,爸的一生只执著亲生姊姊所以走火入魔了,我不想你也一样。」
「能不能报复你根本没所谓,只是这样玩弄你很有趣而已,看你想要钱但欲拒还迎的模样......」
「以後都不会了。」蒋琤把穿上袜子的脚套进白色球鞋里,「我不会再来找你,到此为止。母亲的事跟医药费我会想办法的......你可以跟阿望说我们的关系,我只能尽量跟他解释。但若你真的不喜欢音乐,就请你退学吧,这样下去没意义。」
「......你这是什麽意思?说句反正你不会原谅我然後走掉?」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蒋琤一手拉开门,那一条粗粗的万里无云的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