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子时的时候,一顶两人抬的素色小轿落在祯元楼前,轿子边的侍从掀开帘子,内中的主子一步迈出,目光一扫祯元楼的牌匾,那双长年阴沉淡漠的眼睛里流露出激动的光。
在那中年人转头的一霎那,罗言湛避过脸去,阴影笼罩着他的脸庞,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眸子中光华流转,神采动人,带着深深的笑意。
“主子,路上人多……”侍从压低声音提醒道。
“嗯。”中年人的目光在对面店门口的白衣青年身上停留了一下,便在侍从的指引下大步走进祯元楼。
一晚上,季麟任由店里的小厮丫鬟们忙活,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们,直到一名被侍从小心伺候着的锦衣中年人走进来,他才有了动作。
“这位老爷,”季麟疾步站到锦衣男人身前,他比那人稍稍高出一些,恰好的挡住其他客人的视线,“您来的不巧,大堂里已经没有空位置了。”
“楼上的雅间还有吗?”面容像个胖老太太是的侍从压低了嗓音,但遮掩不住略带女音的尖细,“我家主子不喜吵闹的环境。”
季麟连连点头,又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正巧有间角落里的雅间是空着的,如果老爷不介意的话,我就带您过去。”
锦衣男人点头答应,没开口说话。
“主子,您慢些。”侍从明显的感觉到主子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轻声的安慰着。
季麟在前领路,挥手支开其他小厮,穿过一扇扇传出欢言笑语的房门,拐进一条安静无人的长廊,两边房门紧闭,悄无声息,架子上的鲜花开的正好,一股暗香在空气中似有似无的飘散,令人紧绷的身心不由地平静松弛。
“前面便是雅间。”季麟一个请的手势,对身后主仆两人微笑。
侍从扶着锦衣男子正欲向他所指的那扇门走去,忽听一旁的房内传出低低的琴声,千回百转声声哀凄,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愿想起只愿寄情在琴之上的哀伤,那样的哀伤仿佛是最尖锐的毒刺,一点点的扎入皮肤,刺进骨髓深处。
侍从见主子刚镇定自若的神色随那琴声变得悲恸不已,急急冲季麟喝道:“何人在此奏这悲曲,惊了我们家主子!”
季麟正要拱手道歉,屋门缓缓打开,一名小侍从慌慌张张的看眼外面的人,急忙闪身到一边去。
屋内布置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并无区别,不过家具样式都是时下最新,做工最好的,单看这一屋子东西的价值,便可想祯元楼简直是将琴师当成真正的店老板供着了。
门的左手边垂着重重纯白似雪的纱幔,为了防止纱幔因风飘起,特意在边缘坠了莲花样的金角子。一道模糊的身影映在纱幔上,曲折的线条勾勒出风情千种的身姿,有一种慵懒而优雅的气态。
“既然您是来找我的,为何还站在门口呢?”琴师懒懒的开口,身子斜倚在软塌上,苍白的手指自缠枝莲纹的袖口中伸出,冲门口的人们招了招。
侍从又要发怒,被中年男人一个眼神止住。
“你与我素昧平生,又怎知我今日会来拜访你。”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因为,我是莲无。”琴师笑道。
中年男人短促的大笑一声,示意侍从和季麟都不必跟进来,独自一人跨进房门。
侍从心中担忧,叫道:“主子!”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侍从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但眼见主子一人踏进陌生人的屋子里,不知是否安全,担忧的心中如同燃起火焰,急躁的进退不能。
中年男人眼中锐光一闪而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令侍从的脑袋低低的垂下,不再敢有任何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