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腾满足了杜乐丁“不要停”的需求:“更为诡异的是,这只眼球只要一经触摸,就会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就像血液一样。”
杜乐丁咋舌道:“这东西太邪气,不该留着,后来你外公怎么样?”
“最初的几年,我外公并没有什么事,”苏腾的眼神忽然变得凝滞,好像不堪回忆的重负,被压的抬不起来,“及至我外婆去世两年后,我外公对于眼睛的担心和忧虑,终于成了现实。”
就像是被判处死刑,又缓期执行的囚徒一样,在那漫长而殚精竭虑的等待中,还是迎来了最终的行刑。
“我外公的眼睛,就像那只受了诅咒的眼球一样,开始流出血泪,那惊悚的样子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但是到了最后,他就算想看也不行了。”
“……”杜乐丁张了张嘴,惊讶道,“他看不见东西了?”
苏腾缓慢的点了点头。
杜乐丁迟疑了一下:“那你母亲呢,她不是生下来就是重瞳吗,后来她有出现跟你外公一样的情况吗?”
苏腾又摇了摇头。
杜乐丁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小时候身边尽是些天生残疾被遗弃在福利院的孩子,包括他自己在内,也是如此。除去那些肢体有残缺、行动不便的,他和沈玉都觉得眼盲是最可怜的。
世界这么大,充满了鲜活明亮的色彩,无论是美好还是丑恶,若是没有亲眼见过,从始至终活在黑暗里,该是多么乏味无趣。
天生如此,多为遗憾,因为没有见过,不知道世界有多么壮丽,一切全凭想象,活在自己漆黑的世界里也就罢了。而那些曾经见识过世界之壮观,后来又失明的人,在他们心中更为可怜。
得到了再失去,总是比从来就没有更加令人痛心。
像苏腾的外公那种探险家,想必是走遍世界各地,名山大川,看遍了名胜古迹,山河秀丽,世界乍然一片漆黑,内心该是多么恐慌绝望。
正当他庆幸苏腾逃过一劫的时候,却听苏腾说:“我不知道我母亲的眼睛是什么样。”
杜乐丁愣住了,不明所以的问:“什么意思,你们不住在一起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苏腾语气平淡道,“我的生日,就是她的忌日。”
他平铺直叙着客观事实,看上去似乎从不曾因此怀有遗憾和渴望。但杜乐丁却能够感觉到这分淡定之下无法弥补的缺憾。他抿了抿嘴唇,面对这种情况突然不知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他曾一度以为苏腾过着无数人梦想中的生活,不带有任何缺憾的长成这么一个近乎于完美的男神,现在看来这世上不存在所谓“完整”的人,任何人的人生都是带着缺口的,只不过这缺口的大小形状各有不同罢了。
杜乐丁也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况且他自己的情况更加糟糕,十分不熟练的拍了拍苏腾的肩膀:“起码你还有个厉害的爹,在拼爹的社会里,你还没出生就赢了。”
岂知他这番话不仅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又触到了雷区。苏腾的眼神骤然一冷,神情却十分平静。然而这份压抑的平静在杜乐丁看来已经近乎疯狂,比提起基因改造的时候还要更甚几分。
遮住阳光的乌云飘无定所的继续旅程,被遮遮掩掩的太阳终于露出脸来,撒了一把疲惫虚软的光线。
苏腾脸上的阴影被几缕太阳光懒洋洋的推走,凝在眼角的冰渣子逐渐化开。他望向窗外道:“我母亲在死前,眼睛还没有出现状况。如果她还活着,很有可能也会跟我外公一样。”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杜乐丁知道,他是在怀疑自己有一天也会在血泪奔涌中失去光明。
等待是最令人焦灼的,无论等待的结果究竟是否会发生。它往往会猝然降临,令人措手不及,又或者像是等待戈多一样,这过程本身便已经是最大的折磨和痛苦。
杜乐丁很实际,没有过多沉湎在突如其来的阴暗情绪中,任何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办法解决才是最重要的。他冲苏腾道:“你外公是在哪里发现那个眼球的,如果知道来历,说不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不知道。”苏腾一句话就把杜乐丁刚刚开始冒了个头的计划给掀翻了。
杜乐丁一时语塞:“你外公没有给你讲起过吗?”
苏腾没有直接回答,避重就轻的说:“在乌扇古墓里见到石室墙上的木板时,我就想起了那只眼球。”
“啊,对了,”杜乐丁猛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那个眼球的出处多半就是来自于那些‘地穴居民’。”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岩画里的情形,推测道:“地穴居民向‘重瞳之树’祈祷祭祀,应该就为了获得那种长了重瞳的后代,而且他们就跟你一样,能够在绝对黑暗中看清东西。”
他越说越激动,不由自主的往苏腾身边凑了凑:“你想啊,那些生活在地下的人,肯定对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的眼睛怀有莫名的敬畏感,所以壁画里生孩子那一幕的场景才会那么热闹。”
重瞳之树,地穴居民,乌扇古墓,兆国……被一条无形的线索连在一起,只要解开其中一环,就会有所突破。
杜乐丁醒来这么久,到了这会儿才想起从棺材匣尸体口中取出来的东西,慌忙道:“那个盒子谁拿走了?!”
“在周如许那里。”苏腾回答。
杜乐丁松了口气:“等一会儿我去要来研究一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放心吧,你肯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