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彩点了一小堆篝火,大夏天的,围在火堆旁其实让人很热,但是姬小彩从小就喜欢明亮的东西,尤其是火焰这玩意,据他娘说,他小时候还曾经试图扑到火里,如果不是被他大姐及时捞回来,姬小彩早几百年就该成一盘烧鸡了。
但是姬小彩还是喜欢火焰,虽然危险,但是看着,却有种安心的感觉,所以长大了便迷上了做饭做菜。
古泰来吃完了几个地瓜就在一旁靠着树身打坐或者打盹,也不知道睡着没有。姬小彩隔着火光看过去,觉得这总是一脸凶相的道士这个时候看起来倒是挺和气的,甚至,有点点弱。
两日前,他们从风调镇赵家跑出来,因为古泰来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样子,不仅事情本身姬小彩搞了个半懂不懂,连降妖的钱都到不了手——当然,其实妖不仅没降,还拐了小姐跑了,于是两人继续穷困潦倒,饥一顿饱一顿,往临安府赶。古泰来说,那种地方人多心念杂,妖魔格外喜欢,姬小彩不理解,但从来没去繁华城镇看过,也就高高兴兴地跟去。
古泰来再没对他动过手,虽然一样对姬小彩差遣来差遣去,但再没提过一个「杀」字,只是姬小彩觉得古泰来看他的目光还是陌生的,仿佛八天的时间成了空白,古泰来又从头认识了他一遍。这样一想,便联想到赵府斩杀心魔那晚,古泰来的动作也曾经变得奇怪而滞涩,不由得暗暗想,是否古泰来当日曾经受了什么重伤或者着了心魔什么道以致于把过去几天的事情都给忘了?
寂静的树林里偿还来各种虫类的鸣叫,这让姬小彩有种好似回到家乡的感觉,但他的家不止是这样的,那里有更多的树木更高的山,还有许许多多的兽类禽类,有一些是朋友,有一些则是敌人,不管哪里,此刻想来,却都让人挂念。
姬小彩忽而就觉得鼻子有点酸,他想家了……
忽而有一只黄色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姬小彩眼前,那乱七八糟的摺痕与轻飘飘的扇翅动作,姬小彩一眼就认出是古泰来师弟叠来用的传讯纸鹤。
「师弟道长,你找古道长吗?」姬小彩小声地问,看了一眼古泰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真是睡着了,耳朵里能听到他绵长浑厚的吐息声。看来真的不是错觉,这两天古泰来似乎总是很累,警觉心也比以前差了很多。
「他睡着了。」姬小彩说。
纸鹤里传来惊讶的「咦」声,拍了拍翅膀,飞到姬小彩脑袋上停下来。
『小菜鸡,这两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姬小彩觉得脑袋上传来别人的声音怪怪的,也对「小菜鸡」这个称呼相当不满,但是又不敢去抓挠那只纸鹤,只能任由它在自己头顶上跳来跳去。
「古道长两日前捉妖好像受了伤。」
『受伤?』古师弟的声音更显得惊讶了,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不应当啊,难道……咳咳,小菜鸡,这两日我师兄是否有些奇怪?』
姬小彩点了半天头才想起来那边看不到,赶紧说:「嗯嗯,可奇怪了。道长好像把很多事情都忘了。」
『他忘了什么?』
「就是……」
『就是什……』纸鹤突然发出被掐住喉咙的挣扎声,片刻就没了声音。
姬小彩一抬头正看到古泰来森寒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攥着一只被捏烂的纸鹤。
「道……道长……」姬小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古泰来却没对他动手,将那只纸鹤丢到火里,又走回原位坐下。
火舌「哔哔啵啵」地跳,将纸鹤吞噬干净,姬小彩的心也跟着重重擂鼓。
他一直觉得古泰来像个谜一样,他很强大,斩妖除魔轻而易举,却也很弱小,连辟谷都不会,他身上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东西,姬小彩看不懂古泰来,也不知道古泰来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在身边。但古泰来确实收了他,收了这么个除了会烧饭做菜做家事以外一无用处的自己,尽管这几天总是对他报以探寻的目光。
空中忽然抛过来一样东西,姬小彩正陷入沉思,被砸了个正着,当场抱住了脑袋,一枚野果掉在他怀里,红艳艳的颜色,散发着香气。姬小彩有些傻眼,古泰来那边已经在啃另一个野果:「给你的。」他说,「当然,吃不吃随你。」
姬小彩说声谢谢,把果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才放到嘴边秀气地咬了一口。
古泰来「哧」了一声,说:「你还真像个女孩子,又胆小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姬小彩的脸登时就红了,反驳:「我不是女孩子,我是男的,而且我将来一定会变成大妖怪的!」
其实姬小彩自己也知道自己确实有些太文弱,虽然山鸡这一族本来就很弱小,天性胆小又敏感,但或者是因为父亲早逝,唯一的兄长很早不在,家里的四个姐姐和母亲又过分强势的关系,姬小彩比起其他同族也会显得更弱质一些,以致于常常受人欺负,但他依然向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一个撼天动地的大妖怪,所以母亲让他出家门历练,他也收拾收拾包袱就去了,全没想过凭他一只小小山鸡精踏足这个世间是否危险。
古泰来隔着火光看了他一阵,末了竟是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样什么东西,对姬小彩说:「接着。」那东西划出一条弧线,落到姬小彩摊开的掌心里,正是之前险些被当掉的那块「否极泰来」玉珮。
姬小彩愣了愣:「道长,这块玉珮应该是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