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微跟着顾尘安走了一段路,眼中的泪也才慢慢收回,脑子里一团迷雾,直到她坐下来,才渐渐清醒,回想刚才自己扑进顾尘安怀里的窘况,脸色不由得涨红,头都抬不起来,羞惭的问道:“顾舅舅怎么恰好在这里?”
顾尘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先递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苗微脸更红,她绞着帕子,并没拭眼泪,只是突然想起粟米来,急慌的道:“顾舅舅,粟米被刚才那人的属下带走了。”
顾尘安微一颔首:“你放心。”
赵宓不会对个小小的婢女斩草除根,尤其有了刚才自己那一脚,他恨也只会恨自己,跟苗微主仆没关系。
他说叫自己放心,苗微就奇异的放松了心情,她这才微侧过身,用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好在她并未多施脂粉,即使哭过,也没那么狼狈。
她绞着帕子,心里是一阵一阵的不自在。
顾尘安问:“脚伤好了?”
苗微点点头,见顾尘安不太相信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忙信誓旦旦的保证:“真的都好了。”
好像他再不相信,她就要脱下鞋袜给他过目了一样。
顾尘安不由的失笑。
苗微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
顾尘安一扬手,从亭子外头拾阶而上,来了一个中年仆妇,瞧着面貌平淡无奇,只一双眸光十分明亮。
她步履轻盈,走路无声,显见得是个身手极高的练家子。
只可惜苗微不懂,只茫然的望着她。
顾尘安道:“她是洛妈妈,以后由她照顾你。”
“不……”
顾尘安一挑眉。
苗微忙把话补全,道:“不是我不识好歹,舅舅此举,自然是替苗微考虑,只是……程家仆妇进出,不是我能做主的……”
这么个大活人,要进程家,怎么也得大舅母同意才行。无端端的,她忽然要弄个人进来,本来没什么居心,在大舅母看来也是用心险恶了,她非得故意为难自己不可。
顾尘安道:“这些都不用你费心,只要你不觉得是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可能。
苗微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低声道:“我再不识好歹,也知道顾舅舅,是好意。”说到这儿,苗微不禁怔了怔,抬头小心的打量了一回顾尘安。
他这安排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是什么意思?
单纯是为了照顾她?为……什么?
她心尖骤紧,又酸又疼,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这样可怜,顾尘安对她生出怜悯不足为奇。否则,他对她还有什么龌龊心思不成?
若是有,早就有了,不会等到现在。
顾尘安眉目清明,毫无心虚,看得苗微有些心虚,忍不住自嘲:还能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她的人么?
苗微头垂得低低的,怯生生的将自己与顾尘安隔绝开来,亭子里秋风徐徐,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苗微渐渐忘却了先前的惊悸和疑虑,抬头道:“顾舅舅怎么会在这里?”
她本意只是寒暄,只要顾尘安接话,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说出“既然顾舅舅没事,那苗微就先告辞了”这话。
哪成想顾尘安坚定如山岳一般如吐金石,掷地有声的道:“等你。”
“……”苗微被自己口水呛住,不敢相信的看向顾尘安,终于平静下来才道:“顾舅舅,有什么吩咐?”
顾尘安淡淡的笑了笑,执起桌上的竹盏,替他和苗微各斟了一盏茶,示意她喝茶,这才道:“苗微,别说这种话。如果你只想着回报,那你自己算算,我救了你几次?利滚利,早滚成雪球了。”
你拿什么还?
苗微:“……”
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苗微也不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了,当下把脸一抹,怯怯的说声“谢谢”。
她起身道:“我离席已久,也该回去了,若是顾舅舅没什么事……”
顾尘安一扬下巴,示意洛妈妈:“送苗姑娘回去。”
苗微有些不自在:“不,不用,我自己可以……”
顾尘安叫住苗微:“苗微……如果你自己暂且不能保护自己,那就学着接受别人的好意。要知道那种一无是处,却又孤拐倨傲之人,毫无立场却又一味执拗,最是让人厌烦。”
苗微:“……”她没他说的那样不堪,她只是不想给他再添麻烦。
可迎着顾尘安漆黑的眼眸,苗微很是自觉的没有反驳,而是乖顺受教的点头:“是……我明白的。”
如果她温顺、乖巧,就算有什么差池,也在顾尘安的掌控范围之内,可如果她一意孤行,脱离他的范围,一旦发生什么事,除了给他造成更大的麻烦,让他不能及时救助自己之外,不会有任何益处。
苗微不是个多有个性的人,可以说她上一世的顺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个性柔软,她没什么雄心壮志,只知道听从长辈,即使不是对的,起码不是错的。
如果不是孙琪对她太过残忍,只怕她也会如世人对女子期望的那样,一辈子都安分守己,上奉公婆,下养子女。哪怕只是做妾,只要孙家不过分苛待她,她也会安安静静的待到老死。
是她在非人的折磨和虐待中才慢慢觉醒,知道世事对错需要自己来判断,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也未必是真正为了她好。
重生归来,她对于自己的未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在程家。
在她浅见的认知里,程家是她的外家,且程家上上下下,除了有些小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