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捂着脸,嘤嘤嘤的哭。头发披散下来,遮盖住半张脸,却仍有红肿从指缝里露出来。
她心里愤恨到极点,可十多年积累下来的好象,不能一朝因为一个巴掌就全丢掉,太不值当了。
孙总兵背着手,在原地不停的转圈,时不时停下来,指指何姨娘,骂一句“蠢货”。
外头响起脚步声,是府里的丫鬟,停在门口,不敢进来。
孙总兵站住脚,道:“杵门口做什么?有话进来说。”
那丫鬟进来,低头福身道:“门上小厮进来回话,说是顾家小娘子还晕着呢。”
孙总兵气得抬手把桌上的茶碗砸出去,骂道:“滚。”
说罢气哼哼的哼了两声,瞅着何姨娘道:“看你干的好事,你没事招惹她做什么?这回好了吧?她晕着,甭管好不好,都是你的罪责。”
看他要走,何姨娘抬起脸,娇娇柔柔的道:“大人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顾维摩不在,他的家眷又受了伤,我带府里的郎中过去瞧瞧。”
何姨娘在心里撇了撇嘴:受什么伤?她可一指头都没动,明明是她自己胆小怕事,自己把自己吓晕了,摔了一跤而已。
何姨娘根本不信苗微会摔伤,她一定是装晕,不然什么病会一直昏迷不醒?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这种小伎俩,何姨娘自己也使过,只要拿捏得当,就算旁人都知道她是装的,也只能信她是真病着。
不成想这苗氏年纪轻轻,倒是一把子哄人的本事。
何姨娘歉疚的眼泪都涌出来了:“今儿的事是我毛躁了,我也是见人都打起来,裹成一团,实在不像话,这才说话难听了些,既是我的错,我今儿就跟着大人一起过去,也好给顾家妹子赔个不是。”
孙大人虽然性子粗,可心不粗,再说这也合情理,不管怎么说,苗氏是在孙家晕过去的,何姨娘是孙府主事的,她过去探望,顺便道个歉应当应份。
他瞪一眼何姨娘,道:“那还不快去收拾收拾,寻些贵重药材一并带上。”
一说起贵重二字,何姨娘脸都紫了,她犹豫着道:“今儿苗氏过来,送了一份莺歌绿。”
孙总兵无所谓的嗯了一声,忽然抬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何姨娘腿一软,扑通就跪下了。她也是人精,早不说晚不说,可纸包不住火,等着被顾尘安捅到他跟前,自己跟他几十年的交情都不管用,他非打死自己不可。
何姨娘满面通红,羞愧的道:“我也是看她年纪轻,颜色好,一时生了不愤之心,想着压她一头,可她男人是顾小将军,轻易动不得,想来想去,只好拿她身世做文章。不过是几句笑谈,把她气得一哭,愤而离席也就好了,哪成想她……”
她心眼子这么多?没吃亏不说,还要坑自己一把,这可真是偷鸡不着反蚀米。
何姨娘一面说一面哭,虽说有了些年纪,可毕竟和孙总兵这么多年,他瞧着她哭得快要上不来气的模样,终究于心不忍:“你说说你,她才多大,你多大?要是你有个一儿半女,年纪比她都不小了,你跟她置什么气?”
一提到孩子,何姨娘就更伤心了,这会哭得除了做戏之外,又多了几分真诚:“大人,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敢起攀比之心,横竖我也上了年纪,以后只一心服侍大人。”
话说到这份上,孙总兵也只能吓唬一顿完事。
孙总兵亲自去探望苗微,实则有些兴师动众,虽说这里民风纯朴,不像京城那般讲究男女大防,到底顾尘安不在,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
苗微听说人都到门口了,不迎也得迎,当下看一眼粟米。
粟米道:“奴婢去把他们打发了?”
苗微点头:“就一个字,哭。”
粟米:“……”噎了一噎,才道:“这个奴婢会。”临走又加了一句:“就是原本不会,跟着姑娘时间长了,学也学会了,何况奴婢本身就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呢。”
苗微倒是不气,只笑笑道:“你别觉得哭就是怂祸,也别觉得这样的日子窝囊,咱们是女人,又不可能跟人真刀真枪的战,就是真上了战场,不也有什么三十六七,七十二计的么,这能示弱也是本事。”
粟米畏畏缩缩的就迎了出来。
孙总兵咳了一声,看向何姨娘。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低声下气同个小丫头说话。
何姨娘只得上前:“你这丫头叫粟米是吧?你家奶奶可好些了?”
粟米摇头,红着眼眶道:“一直睡着,怎么也叫不醒,这可怎么办?”
何姨娘讪讪的道:“不妨事,我家大人带了府里的郎中过来,叫他给你家奶奶诊诊脉,也许明儿一早就全好了。”
粟米摇头就是哭,嫌站着哭累,又蹲那哭,哭得又刺耳又难听。
孙总兵皱眉叹气。这家里没个主事的,底下人又这般不抵用,他也不好让何氏直眉瞪眼的往里闯,只能给低氏使了个眼色。
何姨娘伸手去拉粟米:“你这丫头,光哭有什么用?快带我去瞧瞧你家奶奶,府里的郎中再不济事,那就再去寻名医,总能给你家奶奶一个说法。”
粟米被拉起来,轻轻甩脱何姨娘的手,道:“这事奴婢可做不主,不过仍旧谢谢大人和夫人的好意,郎中已经瞧过,说是让奴婢好生侍奉着,明儿一早若是再不醒,再请郎中来瞧。我家将军不在,还请大人和夫人改日再来。”
孙总兵也听出来了,这是不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