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本能,最先考虑的就是身边之人,因此程权下意识的目光便在同窗们之间逡巡,配上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想看看有没有身家良好,且性情温厚的人选,好说给表妹。
来的人全是他书院里的同窗,年纪和他不相上下,有那家里早就定了亲或是娶了亲的,自然笑笑退避三舍,就是至今仍旧单身的,也无意兜搭此事,因此众人都哄笑着走了。
娶苗微?那是不可能的,要是纳妾还差不多,好在姿色不差。
可这种拣便宜的话怎么说?那不是乘人之危了嘛。
卫七看懂了程权的心思,不由的笑劝道:“这可真是灯下黑了,你与其把眼光放到别人身上,还不如放到你自己身上。”
表哥表妹,倒也般配,况且虽是惊鸿一瞥,可那位表小姐容色实在不差,也不算辱没了程权。
若是换成别人,不知根不知底,他就不怕反倒害了苗微?
程权单只想想,就摇头,无耐的道:“我母亲不可能同意的。”
她瞧不上苗微是一,她想自己中了进士后娶个能助自己前程的岳家是二,所以只怕自己不开口则罢,若开了口,她只会更迫切的把苗微打发出门。
程权抬脸看向卫七,眼眸中满含恳切和希冀:“卫兄,不然你帮兄弟一个忙?”
卫七是从京城来的,他虽未深说家世如何,但观他举止衣着,奢华内敛,可见非富即贵,且他为人温和,脾气宽厚,程权纵然对他不甚了解,可以他来看,卫七起码不是个信不过的歹人,因此他不免想赌上一赌。
他生怕卫七不同意,又恳求的道:“只担个虚名,只求你善待舍妹一年半载,等过些时候,我便将她接走。”
卫七:“……”
其实他有的是理由推辞,比如说家中父母期望甚重,他不能违背父母意志在外私娶,就是纳妾也不成。
或者道出自己真实身份,彻底打消程权的绮念……毕竟两家相差悬殊,尤其是苗微。
但卫七居然没开口。
虽只惊鸿一瞥,可苗微那动人的样貌却已经深刻入骨。
他也知道程权是病急乱投医,连他都如此,苗微一个可怜的弱女子,其境遇可想而知。
一旦连他也拒绝,只怕苗微连生念都没有了。
他如何忍心看这朵美丽的花才刚打苞就遭受风雨侵袭便香销玉殒?
卫七一念仁慈,便被程权抓住了希望,他恳切的道:“卫兄,我知道我强人所难,可事急从权,你就答应了吧。”
卫七犹豫着,为难的道:“这……不成了我乘人之危么。”
看他意有松动,程权拱手作揖,诚恳的道:“还望卫兄成全。你也看见了,我表妹这般境遇,我纵不忍,可……谁让我在家里说不上话,全然爱莫能助。可如果有卫兄相帮,家母定然更愿意将表妹交给卫兄。”
卫七也明白程权的难处,更对苗微心存不忍,只是,既然程大太太已经和人约好,恐怕不能善了。他纵然是一番好心,万一程大太太撒起泼来……
自己得不偿失啊。
他虽善良,却不愚蠢,道:“令堂那边……”
程权羞赧的道:“家母那里交给我,我定然不会叫卫兄为难。”
只要卫七答应,家里他来搞定。
卫七思忖良久,道:“既然令兄妹如此为难,我若不援手,倒显得我冷酷绝情了……好吧。”
程权这边商量好了,隔个三五日便回了趟程府。
非年非节,程大太太程大太太还挺纳闷:“你怎么回来了?”
程权倒也不算撒谎:“和同窗来望君山赏杜鹃,顺道回家看看祖母和您。”
程大太太程大太太不疑有他,张罗着替他浆洗衣裳,做他爱吃的饭菜。程权借故散心,来寻苗微。
苗微乍着胆子求了一回程权,心里却一点儿谱没有,又接连几夜没睡着,一闭眼就是朱不同那令人作呕的模样,甚至自己睁着眼被朱家活活埋了陪葬。
因此程权见到苗微时简直吓了一跳:“怎么瘦成这样?”
越发像纸片那样薄,那样白,仿佛风一吹就能随风而去,不由得程权不怵目惊心。
苗微勉强陪笑,声若蚊鸣:“我,没事,表哥,请坐。”
柔弱至此,居然还不失礼数。她自有另一种文静之美,仿佛那画上的古侍女,远比自己的姐妹们更精致,说也奇怪,家里并没人给她们专门请教规矩的先生,可看苗微这样,倒像是天生似的,从骨子里透着秀美和文雅,哪怕举手抬足间都让人赏心悦目。
这回倒是沏了茶,程权接了却没喝,长话短说:“我想了想,若想让母亲打消与朱家这门亲事,只能尽快替你寻门更好的亲事,我已经和卫兄说好了……”
才听了一个亲事二字,苗微就失声:“不——”
她瞪大眼,看程权的眼光全是恐慌:“你骗我,你骗我,我不……”
不……她不嫁。
苗微仓皇的后退一步,撞着了椅子,她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不,不,我不,我不离开程家。”
经历了孙琪的折磨,外头的世界于苗微来说已经成了洪水猛兽,她宁可死在程家也绝对不愿意去别的地儿。
她骇然的瞪大眼,不住的流泪,怎么也控制不住。
程权看的心疼,解释道:“卫兄是个好人……我同他说过了,只不过是挂个虚名,等过个一二年风平浪静,我便接你回来。”
“不,我不,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