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摊开手,手心上一左一右放着两枚鸡蛋。
程洲桓接过鸡蛋,有些错愕,“起这么早?”
“不早了,等会儿你得去机场了。”何辛洋指了指餐桌旁的墙上挂着的时钟,“坐轻轨过去得40分钟,程哥你赶快去洗漱,我换个衣服就能出门了。”
程洲桓一怔。他从未想过挤轻轨去机场,也没考虑过让何辛洋送。
但何辛洋似乎将送他看做理所当然,这会儿已经钻进客房换外出的衣服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两个有些烫手的鸡蛋,双唇轻轻抿住,眼底浮起浅微的笑意。
20分钟后,两人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
程洲桓正在锁门,何辛洋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装鸡蛋与牛奶的小口袋,“程哥,我先去摁电梯。”
“好。”他笑着回应,回头一看何辛洋的背影,顿生将人家打包带回北京的想法。
可时机尚未成熟,精明的程大律师不打无把握的仗。
山城有一条轻轨直达机场航站楼,但程洲桓从没凑过热闹,每次来去机场要么打车,要么请同事开车接送,这回被何辛洋带去轨交站台时,还是头一次见识以“拥挤”闻名的机场线。
列车进站时,他蹙起眉——车厢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各自推着攘着,靠近车窗的几乎将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这些年跑案子,他乘坐过各种各样简陋的交通工具,在乡下甚至搭过村民的牛拉车,但那都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如今去机场明明可以打车,半小时就到,却不得不和何辛洋一起站在列车的黄色等待线外,看着车里的人逃命似的往外挤,并伺机掐着缝儿往里挤。
但心里竟然丝毫不觉恼。
待下车的乘客全数离开,他手腕一紧,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身后的一大波乘客推到门边。何辛洋紧紧抓着他的手,扯着行李箱喊:“程哥,快上来!”
车厢里早没了位置,何辛洋却抢到一方狭小的角落,一把将他圈进去,左手拉着挂环,右手护着他的身子,笑嘻嘻地说:“这儿不挤。”
说是不挤,其实也只是比最挤的地方稍微好一点。
程洲桓的位置颇为尴尬,身后是占地儿的行李箱,再往里是车厢壁。他刚挤上来时没站稳,被何辛洋十分有经验地一推,恁是坐在了行李箱上。此时何辛洋正站在他腿间,还拼命往里凑,以给身后的乘客腾出位置。两人靠得极近,何辛桓身子前倾,胸口差点蹭在他鼻尖上。
其实他往后靠一靠,也能拉开与何辛洋的距离,但程大律师并非不食人间烟火,递到眼前的便宜,说什么都得占一占。
何辛洋挤惯了公交地铁,此时浑然不觉哪里不对劲,还特男子气地挺直腰背,拉着挂环的手也格外用力,几乎将浑身骨骼肌肉都调动起来,努力不让别人挤着程洲桓。
刚成年的男子,大抵最有保护欲与表现欲。
这种姿势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轻轨从地下转入空中,如过山车一般急转弯时。
列车猛地向左偏转,侧身倾斜,乘客们因为惯性而往右靠。何辛洋本来拉得好好的,腿部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这一撞不重,但刚好撞在麻筋上,腿部的酸爽让他无法站稳,向前一扑,双手堪堪撑在程洲桓身子两侧的车厢壁上。
始作俑者是名小男孩儿,此时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何辛洋胸口压在程洲桓脸上,忙不迭地想撑起来,右脚却麻得厉害,筋上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跳着踢踏舞,恁是让他没能一口气站直。
正尴尬着时,腰忽然被人扶住。
程洲桓恰到好处地借力,令他不至于踉跄摔倒,也没法立即跳开。
终于缓过劲来,何辛洋双手仍撑在车厢壁上,接连道歉:“程哥,我没压着你吧?”
程洲桓抬着头笑,嘴上说“没有”,心中却在回味方才他扑过来时的一瞬。
摔倒的小男孩被父母抱起来,列车又到一处换乘站,上车的人比下车的人多,车厢更加拥挤。何辛洋背后站着一个背超大旅行包的男人,他直了直身子,发现在旅行包的阻碍下,自己已经没法挺直腰背了。
他难堪了2秒,低头刚好撞上程洲桓的目光。1秒后他露出像少年一般干净的笑,眼中又有着十八九岁半大男人固有的顽劣。
他眉梢一扬,得意地开玩笑道:“程哥,你被我壁咚了!”
程洲桓眼神渐深,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竖起拇指,点赞道:“厉害厉害。”
轻轨准时到达机场,程洲桓的航班却因为目的地天气原因而晚点。
何辛洋打小生长在偏远小县城,从没坐过飞机,甚至连机场也没来过,进入航站楼后拉着行李箱好奇地东张西望,好似即将通过安检的是自己一样。
程洲桓不愿耽误他时间,本想让他早点回去,低眼瞥见还被他提着的鸡蛋,心头一热,干脆指着不远处的西餐厅道:“洋洋,陪我过去吃顿饭吧。”
何辛洋往那里一瞧,赶忙递过装鸡蛋和牛奶的口袋,“程哥你饿了?”
“有点儿。”程洲桓接过口袋,又拉过行李箱,边走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估计至少得等到中午。飞机餐我吃不惯,不如现在先填填肚子,早饭午饭算一顿得了。”
何辛洋对航班晚点没什么概念,听着听着,就被甘心挨竹杠的程大律师引到了西餐厅门口。
机场餐厅如同黑市,价格高得离谱,味道也说不上好。但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