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包厢门之后，陆绍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深吸了一口气。肺里跟被重新洗过了似的，刚刚那些烟混着酒的味儿全没了，脑子也跟着稍微清醒起来。

陆绍晖去洗手间放了个水，又拧开水龙头哗哗洗了把脸，才将满身的酒味儿冲淡了些。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拿手指顶着太阳穴按压，酒精的作用使那儿一下下抽痛起来，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反胃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难受得紧。陆绍晖不怎么想回包厢，正考虑着要不要打个电换叫小林过来接，却在迈过拐角的那一瞬间听见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陆绍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下意识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脚。

这里的灯刚好坏了，光线昏暗得几乎看不见东西，却也成为隐蔽性最好的死角。陆绍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身子稍稍往外探出一点儿去，视线落到正僵持着的两个人身上。

刚刚说话的正是叶俊晗，这时候背对这个方向站着，看起来有些烦躁。他抓了抓头发，声音意外地没有一丝笑意，甚至还带上了点无奈和不耐烦：“顾晞你有完没完了还？你到底想干嘛？”

陆绍晖有些惊讶。叶俊晗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作天作地的模样，这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他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人不会有不快的情绪。

被称为顾晞的人面向这边站着，因为光线的关系，陆绍晖将他看得很清楚，是个染着酒红色头发的小年轻。顾晞身高虽然比不上叶俊晗，不过那气势倒是实打实地碾压性胜利，他抱着手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哈？自己不中用还不许别人说了？”

“不是，你……”叶俊晗无言地仰了一下脖子，陆绍晖看不见脸，但从他现在的动作也能知道他很焦虑。叶俊晗估计是没招儿的，说又说不过顾晞，被这么讽刺也没有真生气的意思，反而像是在示弱，“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揪着不放？顾晞，你能不能成熟点，踏踏实实做你自己的事情不好吗？”

“成熟？我看幼稚的人是你吧？”叶俊晗的退让并没有取得期待的效果，顾晞更加咄咄逼人，上前一步几乎揪住了他的领子，“我只是对你很失望，这就是你不惜抛弃乐队也要去做的事？哈，现在竟然沦落到跟个不知名的妞儿一起拍网剧博人气的地步了，叶俊晗，你可真能耐。”

饶是陆绍晖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顾晞这种字字带刺儿的态度也让他听得皱起了眉，更别说那个直接受到攻击的当事人了。叶俊晗好脾气是好脾气，三番五次被这么挑衅也忍不了了，剩下的一点无奈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里慢慢的都是厌烦：“顾晞你说话客气点，别疯狗似的逮着谁都咬。”

“你才疯狗！你全家都疯狗！”顾晞被他这句话彻底惹炸了，整个人喷着火揪紧了叶俊晗的领子，差点儿没把他呛过气去。叶俊晗被撞得往后趔趄了一步，看来也是忍耐到了极限，攥紧拳头微微扬了起来。陆绍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见这举动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大好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拦一拦：他不知道顾晞是什么身份，就说叶俊晗，现在好歹也是有一定名气的公众人物了，万一真在这儿打起来事情肯定兜不住，到时候得给他个人和公司造成多糟糕的影响。

不过陆总还记得自己现在在干什么，要真跟个傻子似的直接冲出去那就很尴尬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看见叶俊晗抬起了右手——其实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而在陆总眼里偏偏被放成了无限慢镜头。

陆绍晖心都要跳出来了。

——然后他就看见叶俊晗将右手按在顾晞额头上，同时左手飞快地一拍一拽，将领子从揪得死紧的那双手里解救出来，紧接着迅速将顾晞推开一个手臂的距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简直是迄今为止发挥出的最佳武力水平。

顾晞看起来也是相当难以置信，一瞬间竟然忘了反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立马开始挣扎，然而怎么挥拳头也够不到，语气里充满了各种气急败坏：“叶俊晗！别拿你那狗爪子碰我的头发！有本事打一架啊你个孬种！”

“省省吧你，我听得都起茧子了。”叶俊晗利用身高优势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叉开五指牢牢摁在他脑门儿上，甚至还很有闲情地伸手掏了掏耳朵，“谁让你一急就智商下线揪人领子的破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