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昀不理他,拉开衣服仔细检查,发现大部分伤疤都平复了,只剩几处深的。
他满意地替赵佑安系好衣服,翻身睡到旁边,道:“睡吧,明天还要出门。”
赵佑安本来还想问,见他一脸疲倦,忍住没开口。由他四手四脚抱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玄昀给自己和赵佑安披了大氅,用兜帽遮住脸,坐上一辆马车。
赵佑安好奇问道:“我们去哪里?”
“去能回答你问题的地方。”玄昀的脸藏在阴影里,只听声音似乎不太高兴。
赵佑安这段时间有些摸着他的脾气,知道他不高兴的时候不爱说话,所以知趣地不再问问题。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来,玄昀拉着赵佑安下车。
玄昀手掌轻轻一推,那大门应声而开。放眼望去,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院中满是及膝高的野草,屋檐下遍布蛛网,墙边还有老鼠洞。走进中堂,扑面而来的腐败气味让人不自觉皱起了眉。里面的家具物件东倒西歪,上头还覆着厚厚的尘土。
玄昀脱下兜帽,沉默地站在屋中央。
赵佑安忍不住问道:“这是哪里?”
“皇宫旁边……我以前住在这里。”后面一句话无比沉重。
“你以前住在这里?”赵佑安重复道。
“八岁以前。”
他自从走入这个院子浑身就笼罩在一种空寂落寞中。这种情绪在屋里缓缓流动,暗风气流从紧闭的窗棂处吹拂,仿佛幽灵般飘来荡去,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我是皇帝的私生子吗?”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赵佑安勉强答道:“知道。”
他自嘲地笑道:“这好像不是秘密……娘亲生我时,是枭卫将军齐远的妻氏。她、她是和皇帝私通……生下我的。”他说到“私通”两个字的时候,无比艰难。
赵佑安不由攥紧他的手。
“虽然当时齐远在外打仗,这毕竟不是光彩事,娘亲躲在这里生下我。然后我一直住在这个院里。娘亲不能天天来,我也不能经常出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只能见到几个仆人和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月能见几次娘亲,一年能见几次……皇帝。那样的日子真是……寂寞。我知道我是一个不该出现的存在,没有人希望我来到这个世上,连娘亲也是……至于他,有那么多儿子,像我这样的麻烦大概在他看来就是个错误。”
他的声音很平静,说到后面甚至还戏谑地笑了笑。赵佑安却感觉他的手指寒冷如冰,仿佛带着往事的幽凉。
他拉着赵佑安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看,边看边说着童年的趣事,什么时候逮了一只蝈蝈,什么时候捉弄先生被娘亲罚……他似乎兴致很高,赵佑安是越听越心酸,忽然觉得和孤独的侯爷比起来,自己小时候简直是生活在天堂。
玄昀在一根柱子前停住。久久地,用手抚摸着柱面。
赵佑安感觉他在颤抖,关切地唤了一声:“侯爷……”
“我八岁那年,齐远回来了。娘亲来得更少了……她尽全力保守着这个秘密,保护着我……不知为何,齐远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趁娘亲来看我时尾随在后,见到了我……他、他勃然大怒……抽出配刀砍我,我害怕极了!我想我死定了……”他抖得更厉害,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震惊,赵佑安仿佛看到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幕。
“娘亲用手抓住刀,流了好多血……娘亲说,她对不起齐远,用命还他,只求他能放过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痛楚,“然后……娘亲……娘亲撞到齐远的刀口上……自杀身亡!”他嘎然而止,激动的颤抖中,似乎含着难以言说的,铭心刻骨的,一生也无法抹去的创痛。
他陡然转过身,指着柱子颤抖道:“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我害死了娘亲!”
他双目赤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旋即,他仰头大笑。那笑声枯涩,再听不到平时的醇厚清亮,好似多年未校的琴弦,嘶哑紧绷,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我好恨啊……为什么要生下我……”他一边笑一边流泪,整个人完全处于癫狂状态。
赵佑安只觉得他的笑声似利刃般刺进自己的胸口,一阵阵闷痛如浪潮一般袭来。
“我根本不该存在这世上……哈哈……”
赵佑安再也听不下去,扑上去抱住他,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停地重复,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俺苦命滴儿纸啊……会给乃一个圆满地归宿滴。
(二十八)往事如风2
赵佑安再也听不下去,扑上去抱住他,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不停地重复,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很好,很……”他词汇贫乏,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很”了半天汗都急出来,“反正是很好!”最后以这句话作结。
赵佑安用力摇晃玄昀的身体,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几句话。玄昀的笑声逐渐小了。他用力揽紧赵佑安结实温暖的身体,把头埋在他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心底的闸门被打开,所有不得不压抑的情绪轰然爆发。这些往事深埋在了许多年,已经发霉腐烂,成为他身体里最黑暗也是最深刻的伤痕。这是宿命,从出生那一刻,注定他必须背负世人的耻笑、身世的耻辱、家族的矛盾,生活在重重阴谋中。
富贵、荣耀的虚假光环遮蔽了他人生的真正阳光,剥夺了他向往的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