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睁开眼是这样的情景。

脖子上是一条手臂，肚子上也被一条腿重重压着，旁边一道规律的气息喷在自己脸颊上。脑中一瞬间察觉到身边这人不是杜子昱，顾楚立刻侧身，抬手将那条手臂给推了下去。但转过身的瞬间, 又对上了另一侧同样熟睡的人的正脸。

“……”

左侧那人似乎被吵醒了, 抬起头看了看顾楚, 带着睡意口齿不清地说道：“石头你醒啦？现在还早, 再睡会儿吧。明天一早刘先生就要带我们去听风堂了，也不知道哪个老爷会选我……”听这声音, 顾楚才发现左侧的这人还是个孩子。

迷迷糊糊地说了几句, 那孩子又沉沉睡去了，留下顾楚睁着眼，定定地看向虚空。

天际泛白之时, 屋外就响了细碎的声音, 屋中众多孩子一个个醒过来, 安安静静地起身穿衣，然后打开门去外面洗漱。

叫顾楚“石头”的那个男孩也起来了。细微的光亮下顾楚才看清楚他的长相，宽脸浓眉，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此刻他脸上又是兴奋又是担忧，见顾楚起来了，立马拉过他的手小声地说道：“你说这里的老爷好不好伺候？刘先生说过我们在这里不能乱走，否则会有重罚。看这样子这里不像是普通地方……唉，不过好歹能够吃饱穿暖，比以前好多了。石头你说是吧？石头？石头你怎么了？”

顾楚摇头，示意他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

男孩立马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抬手拍了拍顾楚的肩：“你也是在担心今天要被老爷们选这件事吧？”

不远处一个清亮的男童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屑的鼻音：“得了吧狗子，准是你睡觉的时候睡相不好又压到石头身上去了，搞得人家睡不着！”

石头大怒：“说什么呢二蛋？！谁睡相不好！”

那声音回道：“我说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两人的吵闹声将外面的人惊动了，门被敲了敲，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男人站在门边，神情凝肃，视线在石头和那个被叫“二蛋”的男孩身上转了转，口中吐出冷冰冰的话，几乎能将人冻僵：“噤声。”

一瞬间，两个孩子就默契地息声，惶恐地缩了缩脖子。

顾楚将自己藏在众多孩子中间，同样低下头避开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半个时辰后，这些孩子被那男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广场前方，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古式建筑，正中的牌匾上用隶书写着“听风堂”三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

空旷的广场上一片肃静，站了百来个小孩，有男有女，只是明显男孩多了许多。三十多个女孩子被提到前方，都战战兢兢地低头垂眼，不敢看向缓步走进广场的几人。

顾楚因为个子较高，站在了男孩队伍的第三排。狗子站在他的身边，听到广场边缘传来的走动声，忙好奇地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顾楚注意到周围几个男孩也肆无忌惮地做出同样的动作，便也不再作什么乖巧的姿态，抬起头看向来人的方向。

入目的是走在最前方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少年大概十六七岁左右，裹着一身玄衣，面容沉静冷肃，周身隐约释放着一层冰冷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忍不住匍匐下拜。

顾楚惊讶，这少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气势。

“凌少爷，你怎么过来了？”带他们过来的男人很是惊讶，忙上前几步迎上那少年。

少年朝男人点了点头：“有劳刘叔，今日正好无事，过来看看。”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场中众多的孩子，“这些便是今年收进来的孩子？”

刘叔笑了笑：“是，已经立了一些规矩，做小厮使唤倒是没有问题，若是当作弟子，还需再训练训练。”

面对眼前眉间依旧青涩但周身沉稳的少年，刘远心下还是有些忌惮的。作为教主的弟子，他的地位在教中仅次于左右两大护法，教主弟子的身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由于他的武学天赋。短短几年内，这少年便连续打败了天枢、天璇两大堂主。而在两月前，他与右护法比试了一场，虽是平局，但所有人都知道，假以时日，少年的武功绝对不会在教主之下。

闻言，少年摆摆手，径直向场中走去，无所谓地说道：“无妨，近些日子我把房中侍女换下了，正缺两个小厮，既然来了，便选两个吧，一切有劳刘叔了。”

少年负手而立，直接略过了前面的女孩子，走到后面的男孩队伍中，似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地走动着，似乎真的在仔细查看这些少年的样貌和资质。

忽然，他在顾楚面前停了下来，打量的目光笼罩在顾楚身上。片刻后，冷淡平稳的声音从顾楚头顶传来：“你叫什么？抬起头来。”

顾楚将脸部表情调整为温顺无害，依言抬头，双眼却低垂，用清朗的声音回道：“顾楚。”

一瞬间，少年眸中的黑暗被狠狠搅动了一下，一丝情绪闪过，又迅速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不错，就你了。”少年语气随意地说完便再次抬脚往前走去，在不远处停下，又点了另外一个男孩。那是个圆脸男孩，长相讨喜，还带点婴儿肥，让人看着心生好感。

狗子在少年定下顾楚的时候呼吸便重了一下，待少年走开，他抬手撞了撞顾楚的手肘，侧过头来挤眉弄眼，无声地说道：“太好了！”

少年确定了两名小厮，一旁的刘叔立刻招手让顾楚和另一个男孩出来，带到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