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归元心中发怒,但是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的人,早就不会将怒火放到脸上了,他只是淡淡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众将,是我特允张率教出营相救的,要众将莫要以此为念,听好了么?”
下面的幕宾和军士都应了声,崔归元看了看泰安的方向,眼中发出冷光。
现下随着正统清流派的兴起,朝中文官已然彻底掌握了武将边兵的命脉,粮草、人事、将武将全都拿捏在了手中,一个武将能不能升迁,战功都是其次的,甚至是最次的,最主的,是合不合朝中诸公的心意,合不合文官们的心意。
朝中诸公,上至内阁的学士,下至于五六品的绿袍小官,相互之间斗个不停,但是大家都是科举出身,都有一个天大的共识,就是“武夫强则文章道德弱、武得权则文官无活路、武兴则国家危难。”
一个武夫,竟然敢嘲笑他当朝状元,以:“见国家危难而据以为进身之阶”真是不将他堂堂状元,文官之首放在眼中,如果让此风长下去,就将几代大学士、阁老们的努力化作流水了,为了打击武将,朝中几代大学士,无论是那一派,一上台,都是要打击武将,从几十年前设谋乱大案关闭大都督府,到现在张怀奉、吴柄章等人拼命努力贬低武将,文官们在大周朝一代又一代的不遗余力,终于有今天的局面。
今天武将不能自已负现粮草后勤,不能任意离开自己的驻地,见了文官要磕头,如果文官们不高兴,可以找个由头将武将裤子扒下来打一通,当众羞辱武将,如果武将立了功,首功是他的顶头文官的,其次是身后负责后勤的小吏,最后才能让武将点人头记功,现下连小民都知道要考文举人不要考武状元,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么多代人的努力,才换来了今天的局面。
绝不可以让张率教一个人破坏了这个局面,决不能武将们逃离了文臣们的掌控,绝不能。
崔归元看着空空的营地,暗道:“如果不能将张率教灭绝,本官如何对得起自己的道德文章。”下定决心,要将张率教杀鸡儆猴。
泰安城下,数千流民兵在城处挖了数尺的壕沟,将泰安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还有数万人排成队,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胡权和秦匪两人立于城处一处高坡之上,看着下面如云一般的人群,现在人多了,便如同蚂蚁一般,只能看见远处的泰安城墙上冒出无数烟火,那是发射的火箭点燃后引起的大火,还有兵勇往下倒下的火油。
城外空地上,摆满了尸体,原本有三十步的护城河,填满了尸体,许多尸体已然开始烂了,日光照在尸体上,尸体发出一阵子尸臭味,中间还有许多扔下的兵器箭支。
流民兵也不想收尸体,任其烂掉,现下还不是最热的时候,还不容易引发疫疾,胡权也舍不得拿手下人的命去收一些尸体。
胡权对身边的秦道:“你可探听清楚了么?崔归元不会派兵来救,若是他真不派兵,我可将防备北面的兵马都调回来,现下邓毅那边正要兵马,将那一股兵马调给他,正好攻下淄博府,打下了淄博,可以两面击历城。”
秦匪笑道:“你且放心,我花了重金打探消息,你可知道这泰安府的知府张丛哲和崔归元本来就不对付,这泰安府知府是亲卫老公、武亲王一派的,崔归元名为清流,但是骨子里也比正统派还正统派,他巴不得城破,而且,泰安城破了,他一毛的事情都没有,但是如果派出援兵,万一失败,崔归元也要吃罪,你要是崔归元,你派不派兵。”
胡权笑道:“那好,我马上将北面的兵马派到邓毅的手下。”
秦匪道:“还有,又有了新消息,燕兵的领兵是祖廷年,燕镇副总兵之一,他带了五千的骑兵,辽镇来的是张率教,他只带了两千五的骑兵,不过是一人双马,现下都在历城,已然到了十多天了,但是崔归元不准燕兵的辽兵出击,现下你担心的燕兵和辽兵都在历城中每天白吃粮草。”
胡权听到这个消息,对天狂笑道:“崔归元真是我圣教的大功臣,我若是统领朝庭兵马,只须在我攻历城时以骑兵背后来攻,我圣教大事危矣,不想那崔归元竟然按兵不动,我真想送那崔归元一个绰号,就叫不动如山崔归元如何?”
秦匪道:“他手下加下燕辽兵,怕不下于五万兵马,我圣教的精锐兵马不过五千,多是炮灰兵,想必是打不过的,不过天助圣教,朝庭的文官,长于勾心斗角,文章词藻,天幸皇帝关闭了大都督府,要不然,我等皆死于葬身之地耳?”
胡权对于政治体制一向不感兴趣,道:“只要朝庭中崔归元这种人多一点儿,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秦匪道:“国朝开国之初,设有大都督府,以武将皇亲作为大都督,统一调配兵马,那时,大周朝最多一次可以动员六十万兵,可是几十年前撤了大都督府,以文官掌军权,那时大周军,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胡权道:“我也知道这事,这大都督府权力太大,皇帝制不住,所以将军权下发到巡抚手中,武将最多做到总兵就再也做不上去了,一个总兵,就算他不吃空饷不喝兵血,最多可以带八千兵,哼,一个总兵额定兵员本应超过三万人,你看大周朝几个军镇那一个能做到,这几十年来,打女直人,一打一个败仗,打突厥人还好一点儿。”
秦匪道:“不用管这么多了,只要将泰安攻破,我们可以得到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