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璟泽身上的红纹蔓延的越来越开,他知不便再伤感下去,救人要紧。他翻过自己手腕,看准了位置,割了开来,放出了蛊虫。又划开璟泽心口的中箭之处,这蛊就闻到了血腥气,便径直一路爬了过去。
沈云第一次用蛊,心下不甚有把握,故全神贯注于璟泽的身体反应。只见傀儡蛊所到之处,红纹逐渐变淡消失。蛊虫大约也是知道血蛊的霸性,行的极慢,两个时辰才走遍璟泽身上的中毒之处,沈云见原先放出去白色的蛊虫变成了深红色,慢慢的从原先的伤口处爬了出来,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径直爬回了沈云身上。
沈云看着手腕上多出的一点深红极慢的蠕动着,怔怔的发呆。他行医数年,生离死别经历的也不少,想不到的是这么快就轮到他了。他以往常静看着众人在俗世的贪嗔痴笑,觉得不解,甚至觉得麻烦。如今,却懂了。懂得了,却又到了离别之时。
而后,他俯下身,吻了吻璟泽的眉眼,抚平了璟泽皱起的眉头。他想起小时候为璟泽擦拭鞭伤上药时,那般痛楚,璟泽都似无所感一样。而今这番皱紧的眉头,是不是真的痛苦极了。不过不要紧,这一切都过去了。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哎,可惜我看不到啦。以后你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云儿再也不能陪着你了。
他这番话说不出来,事实上,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蛊进入身体后,仿佛烧穿了他的声道,内府也是灼热的快要烧起来。他最后用袖子擦去了不小心掉在璟泽脸上的泪痕,嘶哑的出声说了句,“保重,宁哥哥。”
随即拿出金针,刺了一下自己的百会穴,人短暂地恢复了清明。忙吩咐门口把守的小兵去和戚正递个话,就说沈云要出去几日找几味药救人,请他照看好这里。
他昏昏沉沉的来了马厩,墨雪见主人来,伸出头拱了拱他。他牵了马出来,墨雪似乎看出来人的虚弱,屈下了马腿,方便他跨上来。沈云此刻只知道不能死在璟泽眼前,骑上墨雪就飞奔了出去。走得远些再死,再远些。终于,他撑不住,从马上摔了下去。昏迷前看到此处是一座瘴雾林,应该是很远了吧。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故没死。正是沈云在林子里晕倒了一日有余,又醒了过来。他此刻头昏脑涨,不明所以。四处看了看,见还是晕倒时的那片林子。又抬起手腕,原先蛊虫饲居的地方的红点不见了,他转头看到就在手边的蛊尸,那一点红色的尸体,此刻分外显眼。
这算是…捡回一条命了么。顷刻,他雀跃起来,猛地站起身来,却一阵踉跄站不稳,伸手扶了下,正扶住了墨雪。这匹通体墨黑的骏马见主人醒来,微侧着头,打了两个响鼻。沈云此刻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飞奔回去。他心想大难不死这四个字竟先应在他的身上。
“墨雪墨雪,我竟大难不死,咱们回去吧,你认路吗?”
这马似是听得懂沈云说的话一样,甩了甩尾巴告诉沈云他认识。
沈云摸了摸墨雪的鬃毛,翻身上了马,忽略了身上使不出力气的事情。墨雪撒开蹄子,奔了出去,似是知道背上之人归心之切。要说这马这般通人性,也有些缘由。
这墨雪原是一匹野马,又正值壮年,被人捉回营里,却始终不肯被驯服。终于,众人不耐烦它,将它关在角落里,喂食也是有一顿没一顿,自然就瘦弱了。那日众人口淡,便想拿这匹马打打牙祭。沈云经过马厩,众人正磨刀霍霍,要宰了这匹瘦弱的战马,见它可怜,眼睛里似乎含着泪,又被它拿脑袋拱了拱,顿时就心软,救了下来。
沈云见他通体墨黑,四蹄雪白,像是飞鸿踏雪的样子,就取了名叫墨雪。救下之后,每日都去马厩看看它,喂喂食,说说话。不过沈云始终不敢骑,因他记得救下那日马夫告诉他这马野性难驯,谁都不让骑。
有一日,墨雪有意拱了拱沈云,像是叫沈云骑在背上。沈云心下一横,就上了马。墨雪顿时奔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惊的营里众人准备救沈云。璟泽见状,直接踩着轻功追在身后,却还被墨雪拉开一段距离。
沈云此刻被墨雪奔的懵了,见璟泽在后面追,便想拉一下缰绳。但墨雪因无人敢骑,马鞍马缰都不曾配。他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墨雪的脑袋,墨雪竟明白了沈云的意思,慢慢地停住了。
此刻,璟泽趁机追了上来,直接坐在沈云身后,将人圈住。沈云怕璟泽出手伤马,忙说“不要伤它”,墨雪见身上多了一人,正有些恼火,打了个响鼻,又想到主人还在身上,有些左右为难,不知是不是该掀人下马。
沈云急忙摸了摸墨雪的鬃毛,“墨雪,不准动。”
骏马闻言,竟真的停住了。
原来这墨雪是匹汗血宝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此刻,它飞奔了一段,出了点汗,这汗竟像血一样是鲜红的。墨雪天性孤傲,在野外之时,也是不耐马群便独自出走,结果被人逮住了,带回了西南大营。
前番被沈云救下,对沈云就多了亲近。又见沈云待他细心,便认了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