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东进洛阳, 且进且打。不过三月时间, 洛阳周围的郡县, 就全部被唐军所破。原本被众星拱月的洛阳城, 如今却变成了一座孤城。
洛阳不好打,这是彼时所有军事将领都认同的一件事。
同西京长安相比,东都洛阳的防范措施, 在经过隋炀帝大力修缮之后,可谓是固若金汤。即便是唐军的人马那样浩浩荡荡地开到洛阳城下, 强攻却也没有胜算。
王世充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他据城不出,任由唐军在城下如何挑衅, 就是沉默以对。
称心领着李承乾,从乌压压的大军队伍中,抬头望向洛阳城,轻叹道:“王世充这是打算跟我们耗到底了......”
称心话音刚落, 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嗤笑。称心疑惑地望过去,就见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将领正瞧着他。
“你放心, 王世充坚持不了多久的。”那将领见称心瞧过来,便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将军何出此言?”称心有些不解他的笃定。
“我曾在王世充帐下效力,他待部下,那是呼之即来, 挥之即去,完全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王的部下实际上早已是满腔怨愤,不过是苦于没有机会投降罢了。”
“竟有这种事?”称心有些惊讶, 因着他身在唐军阵营里,看到的都是将帅和睦的景象。没想到王世充的军队里,却是这般状况。
那将领笑得颇为不屑:“有什么好奇怪的,王世充就是个一脸奸相的老匹夫。需要你的时候笑脸相迎,不需要的时候才不管部下的死活,而且任人唯亲,但凡和他沾亲带故的,在王的朝廷里都能如鱼得水。”
那将领一说,称心便明白了,王世充的军队凝聚力有多脆弱。他这一路走来可是亲眼目睹了的,而如今王世充闭城不出,城内粮食的储存总有告急的一天。粮食没了,人心自然也就不稳了。一个原本就脆弱的君臣体系,必定会生出叛徒。真要到那个时候,恐怕还会生出开城献降的事情。
李承乾在马上打了个哈欠,立即将称心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世子累了,要喝水么?”
李承乾只是盯着称心看了会儿,却并不接话。直到称心端起水囊喝过了,他才就着称心的手,灌了两三口。
自从李承乾认定了称心的身份,便时常会做些在旁人看来一笑置之,却让称心觉得十足暧昧的事情。喝完了水,他浅浅地打了个哈欠。片刻就接到了命令,在洛阳城外安营扎寨。
李世民打的,确实是和王世充耗下去的算盘。洛阳城的确是个繁华富庶之地,若它本身是通达的,经济繁荣就成为了它的优势。可一旦被围困,洛阳城就陷入了绝境之中。
城中那么多的百姓需要粮食和各种生活资料,即便洛阳城的储粮再丰富,又能怎么样呢?如果不想洛阳变成一座死城,王世充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城献降。
从李世民围城的那一刻开始,洛阳就变成了人间炼狱。开始的三五天,百姓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渐渐的,有人起了逃窜的心思。王世充暴虐的本性,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四邻之间,一应连坐,一旦发现有逃往者,邻居就要遭殃。
手无寸铁的百姓确实是最好拿捏的,在酷刑之下,他们不敢逃往,却也没有了吃食。到了最后,曾经富庶的洛阳城,就成了哀鸿遍野、饿殍满地的“死城”。
与城中的绝望相比,城外的唐军倒是一派安然,胜利对他们来说是早晚的事。李世民的心情也一扫这些天来的阴霾,他甚至一把将李承乾扛起来,让李承乾骑在他的肩头上。一众将领和士兵乐得看热闹,纷纷喝彩叫好。
李承乾占据了好的视觉位置,在人群中搜寻着称心。称心和大家一样,在人群中笑得东倒西歪。李承乾的心,蓦地就像被东西扎了一下。他想起上一辈子,称心的笑从来都是淡淡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称心如同眼前一般放肆大笑。
他喜欢看称心这样笑,没有拘束,没有伪装,发自内心的笑。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他们出征在外已近五月。李承乾全然玩疯了,到了府外,李世民也不再拘着他。他与称心,日日和军队的将领混在一起,从一开始那个娇生惯养的小世子,演变成如今的泥猴子。
有些时候,他会突然抽风。比如看到哪位将领的爪子,又搭在了称心肩上。称心爱笑,亲和力强,军中那些大老爷们,经常是一爪子搂上他的肩,还不撒手。
每当这个时候,李承乾就会偷袭那些将领的下盘。从一开始偷袭不得手,被狠狠地笑了一通,到后来逐渐摸到诀窍,偷袭成功后换来称心清亮的笑声。时光就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间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