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敬学顺着王喜指的方向复又看向戏台,之前该是在后头准备不曾看到,如今台上倒又多出一人儿来,乌黑发丝悉数披洒着,自额头至脑后绑着一条手掌宽的藏蓝镶银白流苏的头带,身穿一袭火红的裙衫,脸上的妆容描画得一丝不苟,极是精致,眼梢斜挑上去的嫣红凭空多出一股子妖媚,戏情入骨,如画如卷。
那人察觉到这头的目光,稍稍点了点头,却并未打算过来攀谈,王喜拍了拍衣摆说道,“难得叶先生今儿心情不错给咱家指点了两句,咱家这头可就不打扰您二位了,先过去学着。”
段敬学眼珠子滴溜一转,正待开口却是被傅明提前截了话题,傅明一脸不善地说道,“看上了也不顶用,告诉你,这叶秋可是东三省总督徐世昌的人,歪主意甭乱打。”
段敬学一口气倒急了,咳得满面通红,眼角都沾了泪花,懊恼地说道,“谁,咳,谁,谁说我,咳,看,看上他了呀?!咳咳……”
傅明一脸嫌弃地盯着段敬学都染上绯红的脖子,说道,“你肚子里那些小九九还瞒得了大爷我?”
段敬学摆摆手示意傅明暂时闭嘴,好半天喘平了气儿才说道,“我不过是直觉他唱戏肯定好听,所以打算问你这戏啥时候能唱,我要听!你说你,自己个儿满脑子精虫还以为我也跟你一样了,真是不要脸!”
傅明一高兴兜头将段敬学扛到肩上,拍了拍他的屁股蛋子说道,“那敢情好哇,你先睡会儿子,这戏也等前头喝完了才能唱起来,我到时候来接你,可好?”
段敬学一把扯住傅明的辫子尾巴,吼道,“放我下来!你不要脸我还要!这样子,这样子,对,成,成何体统?!”
傅明拎起段敬学的后领将人提溜起来,故意说道,“提桶啊,提了,你看你累我也累,还是扛着得好。”
说完不顾段敬学胡乱扒拉的手脚将人又扛到了肩上,段敬学气得一声怒骂,“混蛋王八羔子!老子是病人,病人你懂不懂?!你,你!”
傅明都没搭理他,直接对着身后跟着的丫鬟说道,“给三少将咸蛋葱花粥温着,等他醒了就端过去,不过要是他没睡四处瞎晃悠,就屁都不给他吃一个,可记清楚了?”
那丫鬟抿着嘴憋笑很辛苦,不过段敬学瞬间就乖了,士为美食死,不丢人不丢人!段敬学不扑棱了,傅明也就满意了。
******
事实上段敬学并未看到叶秋唱的那一出《玉堂春》,一整日的疲劳奔波,跌宕起伏跟演电影儿似的,段敬学头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虽然在看到床褥下塞得染着红料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之时还是不由嘴角抽搐了一番。
傅明喜宴上喝得有些上头,此时坐着听戏被凉风一吹倒是有了几分清醒,悠闲地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叶秋饰演的苏三刚好唱到和王景隆情意绵绵之处,飞眼挑眉,含羞带怯,傅明不由眯起眼睛,猛地吸了口烟随即将烟蒂扔到地上用力碾了碾,起身走到王爷和福晋身侧,低头说了两句直接奔着新房就去了。
人生四喜之一——洞房花烛夜,傅明推门进屋时还在感慨,怎么他就成亲了呢?看到段敬学睡得四仰八叉,不由笑了笑,也没惊动他,看了眼桌上的交杯酒,倒了一杯含在嘴里,随即走到床边,掰过段敬学的头捏住他鼻子卡着他的下巴将嘴堵了上去。
呼吸不畅,段敬学翕动着鼻翼不安分地摆着脑袋,来不及吞咽的清酒顺着他的嘴角一路划过脸庞滴落到大红的鸳鸯枕上,傅明深深吐了一口气,贴着段敬学的额头发现小鬼还在发烧,按捺住胸腔中奔乱的猛兽,脱了衣服躺下将人揽进怀里,段敬学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嘟囔了一声,似是寻了个安逸的姿势,缩在傅明怀里不多时呼吸又恢复了平稳。
段敬学觉得自己要憋死了,不是尿急不得解脱的急肝火,而是胸口碎大石一般的窒息沉重,从梦中猛然惊醒,就发现傅明一只胳膊横架在他胸口,一条腿也是压在他腿上,不觉想到这是个睡相比他还差的男人,偏过脑袋一看,不由一愣,随即恍然,说起来傅明也不过二十又三的年纪,只是一双眼睛极其毒辣,痞态流氓尽显之时都压不下那一身凌厉之气,自然让段敬学对傅明的真实年龄产生了错觉。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睡着着的傅明,危险霸气的眼睛一阖上,一脸的满足安宁,英挺的面目瞬间柔和了下来,竟然还显出些许幼稚之气,段敬学看得正出神的时候,傅明骤然睁开了眼。
段敬学心里一咯噔,总觉得有些心虚,傅明睡得还迷糊着呢,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段敬学都能看到他眼角渗出的泪花,傅明却是把眼一闭,将段敬学往自己跟前搂了搂,随即将额头贴了上去,确定人好像是退了烧了,嗅了嗅段敬学的脖子,声音是晨起时惯有的低哑,说道,“怎得醒这么早?”
段敬学一看外头,反应过来傅明说的早已经是又一天的早上了,不由踹了他一脚说道,“说好的听戏呢?为何不叫我?我连晚饭都没吃!”
傅明一把握住段敬学的脚踝,色|情地顺着他的小腿肚子一路就摸了上去,段敬学浑身鸡皮疙瘩都跑了出来,傅明将脸埋入段敬学的颈项间说道,“这枪每天早上可都会擦自己,你可甭玩儿火,不然让我先干你一顿再去敬茶?”
段敬学脸有些扭曲,不由问道,“你们家多少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