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闻言,面色更是难看,几步踏雪也是跃了过去。
刚落地站稳,沉陷的心却是再不能拉回来。
时询沿着他的身体向外发散的芊髓木根枝干已足有方圆半丈,可这到底是词坟山,山中没有一丝活物,靠的都是尸鬼死气,哪怕是一点灵气都不能供他汲取,满目的枯茶色枫叶全是沉沉的死气。四根噬魂锥恨恨地扎在他的手足筋腕上,三十六处大穴无疑不是干涸的淋淋鲜血……
“时,时询…”顾遥不敢动他,跪坐在时询的身边,将他的脑袋扶起靠在腿上,“九丈九”的灵气溢出来包围着时询的身体,却半分都不能够融进去。
顾遥低着头,面上却是沉入死寂的绝望,他一手握着时询的手,一手捧起他的脸,可时询却无力地连眼睛都不能睁开。
手边突然传来蹭动的触觉知觉,顾遥看着时询张合的嘴,凑近了过去。
“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顾遥握紧了时询的手,弯腰把他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地不像话:“好,我…我在…听。”
时询像是撑足了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以前,我,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所以,不能…怪我。”
顾遥笑得苦涩,嘴唇轻蹭着他的额头:“我知道,我知道。”
手边这个人的指尖像安抚一样的摩挲着他的手背,一句一句交代着:“我…不会死,所以,一定要…去鬼界…找我的主魂回来。以后,永远…不能分开。”他有多爱这个人,就有多信任他。
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这句话瞬间把顾遥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一把拉起,他更加攥紧了时询的手,眉间的死气又有了些希望。
说完这话,时询的身体逐渐被芊髓木的枝干完全覆盖,一层层枯茶色的枫叶落在顾遥的脚边。生魂“胎灵”随木腐而自发消逝,主魂“清光”奔赴鬼界彼岸,元神隐匿于其中,只留最后一道靡靡回音。
“顾…遥…,我…心…悦…你。”
灵一终是不能再忍,化身小兽匍匐在芊髓木根的身边,悲泣的低哀传遍整个山头。
良久,顾遥才站直身体,捞起地上的小兽,安抚着它因哭泣而颤抖的身体,声音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始终无法掩饰其中的意思慌乱:“我们去找他,然后,带他回来。”
郭慈惊于眼前的景况至今未能回神,听见顾遥说出这个决定,更是不可思议:“生魂已灭,他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再者说,鬼界是能随便去的吗?”
肩上的灵一哭闹起来:“散灵的主魂‘清光’死后奔赴鬼界彼岸,只有觉魂‘孕愚’才会轮回,我主人没有觉魂,凭什么不能回来!”说着两只前爪使劲扒着顾遥的脖子,带着哭腔催促,“快点去把主人找回来,呜呜呜呜……”
这些话比起什么都给顾遥带来最大的安慰,先前的慌乱这回算是真真正正地消失殆尽,只留下对时询的信念。
※
招魂钟有了精血之力的灌输,对尸鬼气的牵引复又强大起来,源源不断的尸鬼气冲击着仙障,不仅顾遥,郭慈眼中带着更强的志在必得。
对仙障的冲击并非一时之功,顾遥一边掌控着招魂钟,一边对郭慈问道:“你想趁仙障有裂口的时候出去?”
郭慈微怔,却也并无隐瞒:“自然,不出去,怎么手刃郭家的走狗。”
仙障有裂缝即可供人穿梭,但只限于修仙道的人,郭慈一身尸鬼气,加上脚上扣的尸鬼逐江,显然受仙障的压制更大,轻易不能离开。
“我可以帮你把裂口开得更大一些,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顾遥抛出的这个诱饵对目前的郭慈来说,已是十分优渥,他没道理不答应。
郭慈道:“什么条件?”
“寻一队尸鬼去郭家。”他顾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有仇必报这是自然,可是目前他需要尽快找回时询的主魂,显然不能亲自去解决郭家,也只能先给他们找些对手。
一旁的郭慈倒是并未惊奇:“你不说,我也自然要动手,别说一队,能带多少出去,我就带多少,定要搅得他郭家人仰马翻。你助我离开词坟山,我对郭家的仇恨不见得比你少。山内的尸鬼哪一个不是受了郭家的迫害,我笼络一些强劲的敌手也非难事,你以此作为条件,倒算是我占了便宜,既如此,你们去鬼界不如带上我和逐江,也是帮手不是吗?”
郭慈说的确实有理,鬼界轻易是去不得,郭慈于词坟山呆过不知多少年岁,用的已然都是尸鬼气,去鬼界定然是一大助力,他也不会轻易拒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