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简单的很。”谭敬垂下眼,道:“御史大人大概也知道,我妻子坠入过冰窟,救上来后高热不止,最终给烧成了痴傻。而自此她也患上一种顽疾,发病时疼得会砸东西,伤人,甚至控制不住地残伤自己。那病没得治,只有不断给她用药去镇痛缓解。”
“这就是你官船私贩聚敛钱财的理由?”
“我在京中身居要职,看上去光鲜无比,多少人羡慕,可是要供那药却实在是杯水车薪,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疼死过去呢?”谭敬苦笑道,“我若是连她都守不住,哪里还管什么黎民生死?”
“你妻子若知你为她如此,恐怕宁死也不愿让你走上歧路。”苏世誉道。
“她永远不会明白这些。”谭敬盯着手腕上的齿印伤疤,语气也不自觉温柔了些许,“我花了一年才让她重新认得我,又用两年教会她我的名字。后来一次发病时,我为了拦她被咬的手上鲜血淋漓,她清醒过后捧着我的手一直哭,又说不出什么话,只知道一边掉眼泪一边叫着阿敬,阿敬。”谭敬忽然顿住,压下喉中哽咽,抬头直视苏世誉,“换作是你,你会忍心让她受苦?”
苏世誉沉默一瞬,道:“既然是不治之症,你强留她在这世间才是受苦。”
“苏世誉,”谭敬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之事一般,忽然放声笑了,“你难道没有心吗?”
苏世誉静静地看着他,“同我有什么关系。”
“御史大人从来没爱上过谁吧?”谭敬摇头,嘲讽道:“先前听人私下里说你无心寡爱,我还以为是他们嫁不出女儿的抱怨,没想过果真如此。”他看入苏世誉眼底,讥讽至极,“真是可悲又可怜。”
苏世誉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等到谭敬讥笑低了下去,他才淡淡开口:“我所司是监察审断之职,即便如你所说是无心无情,也只能说是恰好。”
谭敬冷笑不语。
苏世誉缓步走到他面前停下,与他只隔了一扇牢门,“你言下之意皆是为了你的妻子,可是你记得不记得,依照你所犯之罪,她必定是要连坐问斩的。”
谭敬脸色陡然变了。
“你这桩案子由我全权掌管,你同我讲这些,究竟是为了激怒我,还是打算让我放过你妻子?”苏世誉静静地看着他道。
谭敬张了张口,发不出声,半晌哑然道:“御史大人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苏世誉收回目光,抬手拂去袖上沾染的浮尘,“那批火药的主顾是谁?”
“你去查一查那账目不就知道了?”
苏世誉看他一眼,轻声笑道:“账目上是真是假,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谭敬低下头不去看他,心念急转不定。
记忆中靠窗而立的男人对他道,“你依照我说的做,我能保证你妻子无事。”
眼前的男人对他说:“我向来以为,你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将心一下沉到了底,谭敬闭上眼,一字字地道:“淮南王。”
六月小暑,细柳荷风。青青树色傍锦衣,乳燕流莺相间飞。青年单手支颔漫不经心地瞅着摊开在石桌上的书,绿池中锦鲤簇跃岸沿,欲逐上他袍角红莲。
苏世誉随着婢女来时便见的这幕景色,婢女欠身退下,楚明允懒洋洋地抬起眼来,见着是他微微笑了:“哟,真是稀客啊,苏大人怎么想起来我这里了?”
苏世誉抬步走到他近前,淡淡笑道:“自然是有事才会来的。”
离开牢房后他就去核对了账本,与谭敬所言无差,墨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是淮南王。苏世誉仍是觉得心中存疑,便往前翻阅过去,这才发觉缺失了两页的账目。那两页被撕的干净极了,只余下残纸几点,若不是他看得仔细,恐怕都没法发觉的。
“你若是说想我了,我可是会开心许多的。”楚明允含笑瞧着他,指了指桌上一碟樱桃,“吃吗?”
“不必了,我问过事情就走。”苏世誉看着他道:“楚大人可还记得前两日你在仓库里拿到的那账本。”
“记得呀。”
“那账本里有两页被人撕毁了,楚大人可知道些什么?”
“缺少两页?”楚明允手肘倚在石桌上,偏头笑着看向苏世誉,“那苏大人以为是我拿了,所以特地来找我索要的?”
“说笑了,楚大人怎么会是使那种伎俩的卑劣之人。”苏世誉对上他的目光,笑意淡淡,意有所指,“只是想来询问一下线索,也方便我寻找。”
被含蓄骂了的楚明允面色不改,坦然道:“我没什么线索。”
“楚大人翻开账本的时候,没有留意到有两页是缺失的吗?”苏世誉问。
“不知道。”楚明允干脆地答。
“既然如此,楚大人在仓库里可还见到了什么别的人?”
“没有。”
“楚大人不妨再仔细想想,不必急着回答,等候片刻的耐心我还是有的。”苏世誉笑道。
“苏大人不信的话,要不要亲自动手找?”楚明允冲他张开手臂,笑吟吟道:“只要苏大人说声想要,我tuō_guāng了让你摸回来仔细找也不在话下。”
苏世誉微敛了眸,声色未动,一时没有答话。
“不好意思开口吗?”楚明允轻眨了眨眼,眸似春水潋滟生光,抬手便握住自己衣襟,“那我自己来脱?”
话音未落他就扯下衣襟,一片白皙锁骨随即显露而出,苏世誉猛然偏过头移开视线,抬手制止了他,“……是我误会了。缺失部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