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波理直气壮地吼完，也随即消了声，并不是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而是因为洛文在听到那句话后的沉默。
低着头的洛文，大半个脸被稍长的刘海遮住，完全看不清楚表情。
却在周身散发着生冷的气息，虽然不想承认，但林波确实被这种气息所镇压。
“林波，你先回俱乐部去！”随后追上来的方向，将洛文整个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对林波说。
林波呆呆地回了声“哦”，便听话地背着球包离开。
“文文，不是你的错。”在林波走后，方向便搂着洛文轻顺着他的背，见到洛文依旧没反应后，叹息一声就着顺背的手将洛文的头抬了起来。
洛文的神情有些木然，完全不若以往的生气，这让方向十分心疼，轻轻吻了吻那双木然的眼睛，方向又拉开一拳距离伸手抚了上去：“孩子们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你只要在他们走歪路的时候扶一把就行了，何必事事都要插手呢？”
洛文猛地抬头，情绪有些激动，“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歪路么？！”
“我不认为！”方向在听着这句话后身子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神情间也开始严肃起来。
“什么是歪路！什么是正路！洛文你听着，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觉得这是条歪路，你也不能认为！我不允许你这样认为！”
“因为——”到底还是无法对洛文强势下去，话没说完，气势却完全没了，他将洛文抱入怀中，语气中难掩脆弱，“因为我的路从始至终只有一条，向着你所在方向的那条，我坚信着他是正路，因为我想追上你，陪着你一直走到最后，所以这条路不要歪、不能歪，歪了我便没路可走了——”
很少见到这样的方向，洛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这个话题原本便是两人心中的伤，两人重逢后便一直避而不提，这会却让洛文一下子吼了出来。
曾经的洛文一直不觉得流言蜚语能对他有什么影响，他张扬着无所畏惧地与别人争论着，同性恋并不是异类！他也没有踏上异途！
他坚信着。
可是渐渐地，他不得不承认人言可畏也是有一家道理的，不过已经陷入恋爱的他依旧咬牙坚持着，直到方向的放弃。
那个让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已经没有了，他的坚持到底还算什么呢？
那时候，他终于明白，事为反常即为妖。
他离开国家队，离开那些熟识他的人群，回到乡下过着安稳平静的日子，即使会寂寞的连个实力相等的球友也找不到。
最初的那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似乎是拼命地为自己找些事情做，筹备店面、采购商品，稍有空闲时间便独自练球，他将自己弄成个陀螺不停转，完全不给自己
停下来的时间。
但是自从将洛扬接到家后，他的生活却开始上了色彩。
他教洛扬打球、教洛扬知识，看着洛扬的成长，他以为看到了自己的曾经，但是他不允许洛扬赴自己的后尘，进入那个复杂的世界。
他甚至后悔自己在性向方面没有对洛扬的隐瞒。
以前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使不能和方向在一起，他也是没办法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过上的正常人生活。
所以在他稍整好心情后，便对家人公布了这一事实，他不奢望母亲的理解，只希望母亲不要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难过，而他的母亲那个坚强乐观的人，在了解实情后，虽然没有支持，却也从没做过私下为他找女孩相亲这种事情。
而洛扬，虽然总会在私下不老实，但对于他性向的问题却是理解的，甚至是支持的。
他原本以为这样便好，可是林波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起初他只当那个孩子是单纯的喜欢羽毛球，可是后来他才发现，那孩子根本就是早有所图！
而更令他焦急的是洛扬的态度。
洛扬从小性子便稳，除非是自己看重的人，否则他的情绪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在俱乐部中他与林波正式相见的那一天，他明显感到洛扬的情绪变动。
他开始害怕，他想随时防着林波，可自己偏偏又被方向缠着，反倒给林波制造了机会。
渐渐地当他想实施阻止时，却发现洛扬已经和林波越走越近，近到反常。
他们都还小，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对于感情的事情又能知道多少，林波的心智并不成熟，可洛扬却是极为早熟的，从他的一言一行便可看出。
他不想洛扬为此受伤，哪怕那只是一个可能。
不说林波对洛扬的感情可能并不是爱情，就算作是爱情吧，当初的他和方向即使已经成年，也依旧无法面对的东西，林波又怎么可能面对的了。
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在两人感情不深的时候破坏掉。
可是——
他却无力反驳林波的话。
他是真的很喜欢方向，那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想要避开却无法避开的人，他接受了，并享受着这份感情。
可是现在这段感情被林波这样指了出来，却让他有一种负罪感，会不会洛扬的性向是在自己常年对他讲自己与方向间的那些故事所造成的？
他的心态再也无法回复往昔平静；他的口不择言却又伤了方向，也伤了自己。
洛文依旧沉默着，将头抵在方向肩上，闭着眼睛不开口。
黑暗的楼梯转角处，彼此相拥的两暂享着短暂的温馨。
“文文——”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