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尽管那个家没有丝毫的温暖,但是骆恭羽却从来都不知道,人情的冷暖竟然会到达如此立场分明、翻脸无情的地步。那个一直怨恨着他的男人就不必说了,可他叫骆恭羽啊,就算他不是骆家的孩子,可他在骆家生活了那么多年,人不都是有感情的吗?为什么那两个被他叫做父母的人可以这么狠心,马上就把他当作路人般的不闻不问!
在这之后,骆恭羽又一个人度过了好几天。就好像宣判的那一天没有人来扶他,没有人来问候他,也没有人追他出来一样,这几天来,独守空闰,一样是没有任何一个电话,任何一个人来探望过他。有的时候,当他一个人望着天花板,看着这个静默到令人发疯的空间时 ,他还曾想过,要是他就这样死了,或许他的尸体也不会被外人发觉吧。
骆承业有两个家,那是无爱婚姻种下的苦果。尽管现在他和李佩琪有了应有的感情,但至于父子亲情,他一向都是只给外面的孩子。
李佩琪只有一个儿子,可是李佩琪期望的儿子,是个能替她生个孙子,好继承茂清的财产。那么多年来,一直都致力于改变自己感情,好让自己结婚生子的她,现在认回了魏擎锋这个厌恶同性恋的儿子,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魏擎锋不是个同性恋,这么多年来,是自己、是骆家、是爷爷用财势和权力困住了他的自由,逼迫他不得不回来完婚,现在终于位置颠倒,不受牵制,他应该也是很开心的吧。
而至于魏父魏母,魏擎锋的存在,本来就是他们婚姻中的一个错误,一个多余的人,这下子,少了这么一个疙瘩,多了这么一个靠山,他们同样也是开心的吧。
在这整个事件里面,所有的人都很开心,都得到了他们满意的结果,不开心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伤心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就好像这些天来,根本没人会在意他一样,在这两家人的眼里,他原本就是多余的人。
如同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这些以前隐隐察觉,但却不太清楚的事情,经过了这几天的沉淀思考,骆恭羽已渐渐地明白过来。
魏父魏母他才见了没几次,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骆承业和李佩琪虽然相处多年,但是回忆起来,温馨关爱的画面,几乎没有,失去了这样的父母,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惋惜的。但是那个魏擎锋呢,那个曾经被他叫做老婆,而且一叫就叫了二十年的男人呢?
“就算不是这种关系,我们也是养兄弟的关系,应该会经常见面的。”
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既不是夫妻也不是养兄弟。回想起那一天,说着这话的魏擎锋有多么的痛苦,想着他有多么的不愿意和他再有任何关系,骆恭羽的心再一次跌成了飞舞的碎片。
算了,人心不可勉强,任何强加于别人身上的意志,给他人造成的伤害,早晚会有同等的反扑,报应到自己身上。
是他的,就都还给他吧。他的父母、他的财产、他的自由、他的幸福,这些本就不属于自己,是他强行剥夺过来的东西,就都还给他吧。
想通了这一切,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骆恭羽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律师,办理了财产转移的手续,以后,只要魏擎锋来签一个名,他名下的所有股份和属于骆家的存款,就都会转到魏擎锋手里。
回到家里,骆恭羽又把手中有的金卡和存折全都理了一遍,用一个信封包好,显眼地放在魏擎锋的书桌上。
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与其在众目睽睽下出丑,不如早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经过了办公室里的那次苦求,以及鉴定结果的那个场面,骆恭羽基本上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事情。该求的都已经求过了,该说的也都已经说过了,自己长久以来表现出来的感情,魏擎锋是不可能不清楚,如果有一线希望的话,他都愿意留下来奋斗,可是就算这样,还是选择对他不闻不问的魏擎锋,应该是没指望会对他手下留情。
“骆恭羽,有些东西,不是光有努力就可以得到的。”
的确如此,就好像他对魏擎锋的爱,付出再多,爱恋再深,也依旧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一样。
找了一个简易的行李袋,把自己的私人证件和一些换洗衣物放了进去。除此之外,别说是骆家的一分财产了,就是魏擎锋的一张照片,他都没打算多带。
奇怪吧,骆恭羽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是富家子弟的时候,骆恭羽是斗志满满、不择手段、死缠烂打都要得到魏擎锋的心,可是现在真的一贫如洗、众叛亲离的时候,却一下子断了对魏擎锋的执念。不是能断,而是不得不断,已经一文不名、惹人生厌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牵绊住那个心爱的人呢。
原来就算是他,也是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矜持,至少,他不想在这最后的分别时刻里,给魏擎锋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憎恶形象。
接下来的三天一切都很平静,心平静,环境也平静,一切都静得那么可怕,直到那个预料中的到访,给这一切画上了漆黑的句号。
“骆恭羽,这就是你的亲生妈妈杨佳蓉,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那是一个憔悴苍白的女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骆恭羽就立刻明白,这个人一定是他的亲生母亲,因为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三双眼睛能如他们母子那般的相像,这世上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像这个女人看他时那样充满了慈爱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