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板实在是想不通沈家为什么会那么配合一念堂。沈家家主虽然死了, 可沈家还有长子。长子不像他爹那个老狐狸,是个典型的激进派,好勇斗狠却有勇无谋。从来不肯承认沈家正在走下坡路, 如果被他继承家业, 只会带着沈家蛮干加速沈家的灭亡。归附于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新兴帮派一念堂?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事儿!
可事实就是事实。
文老板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也许所有人都想不到。
因为陆离给沈家开出的条件是, 我只要文家亡。灭了文家,我就退出。当然,如果你忌惮我、想我死,也没问题。我可以把我的致命弱点亮给你。总之只要文家亡了,这天下就是你们沈家的。
如此诱惑而又诚心诚意的条件, 沈家没道理不和一念堂合作。
贪生怕死眷恋钱权的文老板百思不得其解,而一念堂并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
在堂主已然被.干掉之后,一念堂竟然没有化为一盘散沙,而且反击迅速,动作之狠辣让文老板意识到,也许他干掉的“堂主”,并非一念堂的核心。
面对这群已然进化的“高级流氓”,文老板充分展现了他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才能,厚着脸皮邀请一念堂的新管事进行第二次和谈。
为以示诚意,第二次和谈请了“公正廉明”的第三方三悦堂堂主陈生主持,地点也选在了三悦堂的旗下产业,锦绣茶庄。
陆离和莫念跟着中年男人穿过厅堂,上了楼梯,穿过古典雅致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庭前小桥流水、松青柏绿、清雅别致的小院。只不过,院落里站了一圈的打手,很是破坏氛围。
这院子里都是陈生的人,所以陈生身边只跟了一个颇有管家风范的人。文老板带了三个人,看微动作,就知道是跟陆离莫念一样的人。两个老男人正跪坐在入门厅的矮方桌前品茶。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说,“陈先生、文先生,路先生来了。”
两个老男人一脸热忱地起身迎上来,尤其是文老板,完全看不出有一丝怒气——哪怕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害他在几年内损失了上亿的财富。
陆离摘了墨镜,也不正眼看迎上来的二人,满脸的不屑一顾,让正欲张口寒暄的两个老男人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皲裂。“今天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别再搞一些虚的了,浪费彼此时间。”他看了一眼陈生,“陈先生,这地方很是雅致,只不过你的人,很是破坏心情啊。”再用侧光睨一眼文老板,“今天我和文老板都是想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所以你看,我那些兄弟可是都留在外边了。”顺手一捞莫念的肩膀,微微一笑,“就只带了我这怕寂寞的小情人。”
陈生笑道,“路兄弟好气魄……”
文老板打断了陈生的话,冷冷笑道,“能让鼎鼎大名的杀手阿修罗做情人,路兄弟好手段。”
陆离故作惊讶地看向莫念,“宝贝,不是说,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都死光了吗?”
莫念摘了墨镜,对着文老板一笑,“老板。”
文老板冷笑道,“阿修罗,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道上规矩,“养出来”的杀手,一生只能有一个“主公”。想要金盆洗手,必须要“主公”同意“解契”,并布公天下。这就意味着,要暴露杀手的真实身份。而一个杀手的一生,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并非自己所愿,但他毕竟杀掉过那么多人,所以想要金盆洗手过上正常人的安稳生活,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身份一旦暴露,不知道会被多少仇家找上门来。
而一个“养出来”的杀手想要“易主”,简直就是触了所有人的逆鳞。原主会因为你的背叛而迫不及待地想要抹杀,甚至会将你的全部信息布公天下,新主也会因为怀疑你的忠诚而要求你赴汤蹈火。简直就是全天下都容不下一个你。
总而言之,一个“养出来”的杀手,从他被“养”的那天起,终局就已经注定了——不得好死。
陆离纵然能把一念堂做大做强,可他没办法把莫念绑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纵然他狠心阻绝了莫念的自由,他也没有办法筑起一道铜墙铁壁去为他防御那无止境的追杀。更何况,走这条路的人,谁敢打包票说自己一定还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余生对他们来讲,不过是一场漫长而又绝望的逃亡。
而且,莫念他……
早已病入膏肓。
他害怕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会被噩梦惊醒。每天晚上都得陆离费尽心力地去哄,可其实并没有多大效果,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莫念搞得筋疲力尽,然后他才会睡去。然而睡得更沉的,却往往是同样精疲力尽的陆离。只不过,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知觉能够让陆离无论睡得再死,也能够在感受到身边人有些微的动作时醒来。所以他看到了,莫念在他睡着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着素白的浴袍,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月光。酒店房间的整个南墙都是巨大的玻璃,只不过有两道承重柱。莫念就倚在那,如同一尊白玉雕像,久久不动。清冷的月辉温柔地包裹着那清瘦的身影,却只是将他显衬得愈发寥落。等站累了,莫念会去沙发上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