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高仙芝火烧太原仓的消息后,崔乾佑直叹老天垂幸,一方面也更加确信,天道已经抛弃了唐朝,在他眼中只有加速前进,仿佛前面的陕州城已经是砧板上鱼肉,早到早得。
唐军的出现突如其来,骤然打击之下,原本已经隐隐上扬的士气又立即萎顿了下去,被山火与断粮折磨的惨不堪言的骑兵马上就现了原形。箭矢如蝗如雨,仅仅一轮过去,就有数百人马中箭倒地。
好在崔乾佑本人甚为勇武,在他一马当先的带动下,叛军骑兵又陡得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向着在他们面前列阵的唐军猛冲过去。
崔乾佑惊讶的发现,面前的这些唐军在面对骑兵时不但没有避开锋芒,反结阵而守。这让他感到大为屈辱,何时唐军步卒竟敢再燕军骑兵面前耀武扬威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面前的这股唐军,一杆杆丈把长的长枪斜斜直指滚滚骑兵时,不妙的念头再次升腾而起。然而留给他迟疑的时间不多了,骑兵铁流与枪阵轰然撞击在一起,立时就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肉飞溅。
崔乾佑的战马被一杆小臂粗细的长枪直戳进了胸腔内,又贯入腹腔,锋利的枪尖穿透腹壁的肋骨和皮肉,血淋淋的挺了出来。长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态贯穿了整个战马,血腥可怖的枪尖刺出马腹时,距离崔乾佑的大腿仅仅有寸许距离,如果再偏上一丁半点,他的大腿只怕此刻已经血肉模糊了。
这仅仅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崔乾佑甚至还未来得及冒出冷汗,整个人便随着沉重的战马尸体轰然倒地。半个马身将他压在了下边,竟使其进退不能,不禁仰天长呼:“天亡我也!”
后续跟上来的战马已经无法减速,只能加速加速再加速,连续不断的冲击着唐军的枪阵。
战马庞大的马身虽然压住了崔乾佑,他甚至能清晰听到身体某部分骨头碎裂,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但这也救了他一命,由于有了战马尸体的保护,后续冲上来的战马铁蹄才没能将他踏成一滩碎骨肉泥。
主将人马尽失,数千骑兵立时就陷入了无指挥状态,在经过一阵徒劳的冲击后,绝大多数人开始溃逃。
契苾贺等的就是这一刻,唐军的蹶张弩射程在四百步上下,这些叛军骑兵想从容逃出这个射击范围,至少也要再挨上两到三轮齐射。
“弩手准备,射!”
弓弦锵锵作响,箭矢嗖嗖破空,一轮砸了过去,立时便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桑林后方战鼓隆隆而起,咚咚巨响每砸出一下,便让大地都不禁为之震颤一下。
嗷呜!
契苾贺举目眺望,但见桑林一侧埋伏多时的乌护怀忠出马了,他的骑兵虽然只有四五百之数,但胜在士气高涨,像一柄披荆斩棘的陌刀一般向溃散的叛军溃兵横扫而去。
这一幕,在硖石也曾上演过,只不过这一次双方的配合要更默契了。见到此情此情,契苾贺禁不住暗暗感慨,当初在新安血战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还能与同罗部的胡兵并肩作战。
有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同罗部骑兵的骁勇善战,给了契苾贺更加直观和深刻的印象,尽管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团结兵当初能够在野战战胜这些胡兵是多么的侥幸。
一场期待中的大战竟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分出了胜负,这让契苾贺很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捉住了一条大鱼!”
团结兵军卒的欢呼声将契苾贺的思绪拉回到战场上,只见十几名长枪兵正推搡着一名衣甲样式迥然于众人的蕃将。
而那蕃将显然是身上有伤,没被推搡一下口中就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再看他的面部已经因为疼痛扭曲的变了形状。
契苾贺冷笑了两声,“还真是条大鱼,拖过来!”
他才不会对这些一路上烧杀抢掠,作威作福的蕃将大动恻隐之心。与此同时,唰的一声将腰间横刀抽了出来,他打算问清了对方姓名之后,便将其一刀咔擦了,反正大唐以首级论军功。像这种在战场上轻易被活捉的蕃将,是个校尉便已经到顶了,完全没有留活口的必要。
这时,契苾贺身边一名团结兵却惊讶的叫了一声。
“咦,这蕃将,俺瞅着怎么有点像崔乾佑呢!”
乍闻之下,契苾贺完全没当回事,但都一转念立时就把那团结兵拉了过来,问道:“你可看仔细了?”
团结兵又盯了那蕃将几眼,点着头确认道:“没错,俺跟着秦长史在虢州城下时,曾见过他,就是他!”
契苾贺大声喝问了一句:“尔可是崔乾佑?”
蕃将低着头,默然不语!
……
叛军主将崔乾佑被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方,秦晋初闻之下还有几分不相信,以为是谣传。但紧接着契苾贺的派回来的报捷的军卒也确认了这个消息,且称军中不少在虢州城下见过崔乾佑的人都已经确认了,的确是此人不假。
秦晋大喜过望,当即传令:“要活口,不要死人的!”
一个活着的崔乾佑价值当然要比一个崔乾佑的首级有用处多了,一则可以从他身上审讯出安禄山叛军的具体用兵方略,以及他们内部的种种机密。二则还能用来向朝廷献俘……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疑似崔乾佑的蕃将被押回陕州城,秦晋率领陕州仅存的文武官员在西门内“迎接”了这位被俘之将。
秦晋曾在虢州城下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