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给雷普利包扎被“剃刀”划破的手心伤口时,他不经意间看到了雷普利右臂袖口中,微微露出少许的纹身。当然,他的这个眼神只是杰克“不经意”造成的,事实上他还在如同剧本上那般安慰雷普利。
雷普利却突然陷入了沉默,几秒后他才说:“我注意到你对它很好奇。”他撩了撩袖口。
彼得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的纹身:“因为你不像是会给自己手臂纹身的人,不过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些小秘密。”
雷普利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他突然撩开了浴衣的领口,脱下右袖,将自己的右臂连同赤裸的右上身暴露在彼得眼下。
“这……这很美……”彼得说,也许是因为杰克本身就有些吃惊,这句结结巴巴的话放在彼得这个角色身上竟然多出了几分可爱的羞涩和紧张之意。
雷普利却突然握住彼得的手,将他温暖的手掌,放在自己纤细的右臂上。
在那漂亮的藤蔓图案下,彼得隐约间,摸到了一条长长的疤痕,他不禁倒吸一口气:“这是……”
“我纹身是为了掩盖它,至于它……”雷普利垂着眼,看着自己的伤痕,他的眼神带着犹豫和回忆,他的身体有那么片刻的畏缩,因为他的紧张和自卑,甚至还有恐惧。可是,尽管这样,他依然鼓起勇气地看了彼得一眼。
那一眼,带着脆弱的渴望和希冀,以及隐晦的,不敢说出口的信任。
“它是因为……我爱过的人,在很久以前,有一群恶棍并不喜欢我对那人的感觉。”
这个故事,比起他对迪基和玛吉说的,非常简短。雷普利说完便垂下眼,不再言他,也不敢看向彼得。
几秒钟的等候,对于雷普利来说就像几个世纪那么长。他感觉到彼得有所动静,对方沉默却温柔地替他穿好浴衣,然后将双手搭在他瘦小的肩头,低下头,去寻找雷普利躲起来的目光。
“那么他们确实是一群罪大恶极的家伙,以及你之前的爱人也非常不合格。谁能忍心在这么漂亮的手臂上弄出这么罪恶的伤痕呢?”
彼得温柔的声音如同大海中的唯一浮木。
他搭在他肩头的双手是如此温暖,如同拥抱。
彼得终于得到了雷普利的另一把“钥匙”,而雷普利,在说了两个故事之后,他终于愿意隐晦地告诉某个人,让他自卑的一切。
雷普利没有吭声,他微微抬起手,也许他是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但是最终,他放弃了,他将双手搭在彼得的手臂上,微微用力,便让彼得放下了手。
如果……
可惜这世上永远没有如果,一步路错了,就永远是深渊。
迪基的父亲派私人侦探彻查迪基的死亡,最终他们得出了结论。迪基的戒指之所以在雷普利手中,是因为迪基在蒙吉贝罗让一位女子意外怀孕,女子自杀后,雷普利为迪基承担责任。而弗雷迪,确实是迪基所杀——毕竟当时有三个人亲眼目睹迪基坐上弗雷迪的车,并且迪基的地下室里有弗雷迪的车牌,而迪基之前在普林斯顿时也曾经将一个人打得半死——雷普利替迪基隐瞒一切,是个忠诚的朋友,但是迪基无法忍受良性的煎熬,所以自杀了。至于玛吉,老格林利夫只将她对雷普利的指控当成悲痛欲绝。
雷普利通过自己之前的准备,逃脱了一切,可是他逃脱不了命运。在同彼得前往希腊的游轮上,雷普利遇见了梅尔蒂,以及她的一群叔叔阿姨。
梅尔蒂说她在船上见到了彼得,她怀疑“迪基”和彼得在一起旅行。
而彼得,则在雷普利沉默地来到他的房间里时告诉他,他碰巧看到雷普利和一位女士接吻,那位女士似乎是梅尔蒂。
雷普利笑了,他的眼神是如此的绝望,绝望得让人心碎。
为了将谎言延续,他必须让他们两人,包括梅尔蒂的亲戚们,在接下来的航行中永不相见,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们被困在了海上,被困在了一艘船中。
他只能让其中一方消失,这一方,不可能是拥有众多亲戚同行的梅尔蒂。
“彼得……我们接下来的几天,都呆在房间里,好吗……”雷普利用开着玩笑的语气说,只是他语气里的恳求是如此明显,就像他早已湿润的眼睛。
但彼得没有察觉,他将对方的话当成玩笑,并且用玩笑拒绝了。
那一刻,靠在房门上,慢慢解下围巾的雷普利的双手,颤抖得几乎不听使唤。
“我被永远困在了地下室里,对吗?我被永远地困在地下室里,没有钥匙,没有门,没有窗户。”雷普利低下头,他也许是在笑,“彼得,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
“当你站在高楼旁边,你会想着,就这样坠落……坠落……当你凝望大海,你会有种冲动,就这样跳下去,下沉……下沉……你找不到理由收回自己站在边缘的双脚,你找不到理由让自己浮出水面……”
“找不到理由?不,我有很多理由,最重要的一个还站在我的房门口,他在甲板上吹吹风,看见了一位美女,他的小脑袋就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我不收回双脚,浮出水面,我恐怕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彼得温柔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雷普利鼻子一酸,他坚持着让自己笑出来,他摇了摇头。
“但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就像我找不到地下室的出口。我在永远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