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奶奶,在跟厅堂只有一墙之隔的厨房里生火烧饭,没几下就要喊一声,“灯啊,过来!”
声音很粗,像含了一块生铁在里面,听着就难受,这种有一下没一下的催促让旁人听着都觉得烦,小时候徐姝被爸妈抱着,大点之后她坐在凳子上玩新买的游戏机,这样的催促也总能打断她,她低头的视角里,一双穿着脏兮兮球鞋的脚走过去,等会又过来,地上的灰尘掀起一点儿,又落下。
她嫌恶地打量这个和大城市截然相反的“根”,更嫌恶地看着角落里的女孩。
面黄肌瘦,唯独一双无神的眼大的出奇,看过来的死气沉沉,在爸妈叫她的时候才会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来。
这种时候她通常会抱紧她妈的胳膊,乖巧地喊声妈,然后拉回女人的注意力,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直勾勾地盯着徐灯。
有些人早慧,但早慧又包括很多种,徐姝也不想去检讨自己这种行为,生来掠夺本来就是本能,她从来不是一个善于分享的人,她想,这个姐姐还是永远在这里吧。
反正奶奶不放她走,那就一直陪着奶奶就好了。
可惜老太太没能长命百岁,在七十岁的一个深夜咽了气,徐姝知道这件事是在老人家死后的第二天,她上课上到一半被爸妈匆忙接走,开车直接往老家去。
昏昏沉沉中抵达山村,又是深夜了,虫声四起,到山腰的老屋的时候已经有亲戚出来迎了,操办后事又要很久,停灵几天再送去火葬场。
深冬,草木凋零。
她姐跪在灵前,手臂上挂着白布,旁边来往的人很多,也挺吵的,她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在听到妈喊她名儿的时候回头,徐姝站在后面,她发现徐灯似乎一点也不难过,也不像是麻木,更不是悲伤过度。
是那种“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感觉。
有点可怕。
那时候她就这么想,然后忍不住往亲爹身边靠了靠。
远亲似乎都很心疼徐灯,说她这些年跟老太太在这山头太苦了,这时候也该去爸妈身边享享福了。
徐姝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但在那样大家都觉得决定正确无比的时候,她只能顺从。
却依旧敌视。
到现在听到别人说句“你和她不像”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嗤之以鼻。
那又能怎样呢。
她占了亏欠那个理,无论有多危险,爸妈都会以她为先的。
转身走掉的徐灯其实也听到那小姑娘的话,她倒是没觉得自己这张脸有哪里不好,反正这么多年也看习惯了,虽然羡慕别人长得好看,但也是别人的脸,多看几眼也差不多。
但姜荻的话……
还是免了。
看厌了。
“你妹妹长得还不赖嘛,”看到徐灯回了位置,姜荻冲她说,“比你好看多了。”
徐灯对这样的挑衅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想接,干脆承认,“嗯,她像我妈一点。”
“没事,在我心里你最可爱。”
假女神捧着脸冲她“甜甜”一笑,还比了个心。
徐灯又被这人的神乎其技恶心到了,嫌恶挂在脸上,姜荻一看,有点伤心,哀怨地说:“我有那么讨厌么?”
“有啊。”
徐灯喝了口咖啡,觉得这玩意太苦,眉头皱得有点搞笑。
姜荻已经麻木了,“那我等会就走了啊。”
“快走快走!”
徐灯摆了摆手。
“你结账啊这么快赶我走!”
姜荻气笑了。
徐灯理了理头发,“我又不是没钱。”
“也是,你,是第一个拿钱甩我脸的女人!”
“等等女人就算了你那一脸童贞。”
徐灯:“你有病?”
姜荻站起来,不怕死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有啊,很多病,超可怜的,需要徐医生帮帮忙。”
被迫“徐医生”的徐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