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贴在徐灯胳膊上的姜某人露出得逞的笑容。
徐灯顶了一路旁人诧异的目光,更觉得姜荻此人心思歹毒,但快到她家小区的时候她才陡然想起她早晨把钥匙给了徐姝,这会儿反正是进不去的。
但她突然觉得自己大早晨可能因为没睡醒而掉了一般智商。
徐姝怎么可能没钥匙呢?!
臭丫头可怜兮兮地坑人还挺厉害,在这个家待了十几年会没钥匙????
姜荻看她不走了,问:“怎么了?”
徐灯脸色很不好,她对外都是一副“你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你”的云淡风轻,对内其实有点凶,在心里凶,反映出来的可能只有十分之一,基本概括为“不想和你计较”跟“老子就是不睁眼瞧你”两种。
现在因为早晨的失误而被戳中了那点不服输,心里直冒火,最后对姜荻说了声等会,就拿出手机给徐姝打电话了。
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有点疑惑地喂了一声,“你干嘛啊?”
“你在哪里。”
徐姝啊了一声,“你不是说晚上回来吗?我在我同学家。”
“钥匙给我,”徐灯懒得跟她废话。
“你在哪儿啊,我还得给你送过去啊,徐灯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女孩子的声音尖尖的,徐灯越听越烦,“你自己有钥匙要我的做什么,你今天又跟妈告状了?”
姜荻听到了徐灯那标准的冷笑,饶有兴致得观察这位似乎也有两幅面孔的货色。
“我钥匙落在学校了!!干嘛我跟妈讲的都是实话,你这种人,待在那破烂地方那么久,肯定心里有毛病!我告诉你!你早点走,我就是要让妈妈把你送走!”
徐姝这崽子不面对面交锋也特别横,仗着电话那头的徐灯威胁不到她,越说越嚣张。
姜荻直觉得现在要是给徐灯一把刀,她估计真能杀人了。
“没有钥匙?”
她戳了徐灯的脸一下,问道。
徐灯瞪她,“你烦不烦!”
姜荻跟没骨头似的整个人倚在徐灯身上,“那算了呗,现在还早,跟我去那个咖啡厅坐坐,到点了吃个饭,送我去补课。”
你说的还真有理有据,合着我陪吃还得包接送?
徐灯被这么一打岔,又措施了跟徐姝继续“厮杀”的机会,最后干脆对徐姝说:“六点,六点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姜荻发现徐灯威胁起人还挺吓人的。
“哟呵,徐大恶人呢,”她笑眯眯地揶揄。
徐灯:“别闹。”
挥开还不死心要戳她脸的手,“走吧走吧,热死了。”
她皱着眉,满脸的不开心,平日跟姜荻斗智斗勇的面部表情似乎都瞬间隐身,变成一脸阴郁。
不可爱了啊。
姜荻想,“你妹妹不回来也没关系啊,咱俩开房去呗。”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这句话还有点响,路过的人狐疑地看了这两个女孩好几眼,徐灯咬牙切齿地冲姜荻吼:“你自个儿开去!”
姜荻总算站直了,她摸了摸她自己的长发,“好好好,开开开。”
徐灯无话可说,最后只能瞥她一眼。
也许是空出来的这么一个下午,姜荻倒是轻车熟路地带徐灯进了一家环境挺好的咖啡厅,还有点特别,凳子都软得不行,一坐下去感觉就被包裹住了。徐灯本来昨晚就没怎么睡,陡然一安静下来,还坐在这么个让人丧失斗志的座位上,更是哈欠连天。
大小姐姜荻喝了口咖啡,安抚这位劳心劳力的伤患,“睡吧你,到点了我叫你。”
徐灯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最后乖巧地闭上了。
她长到这么大,独处的时间其实占了百分之九十,孤独有时候会具象化,变成散发陈旧屋舍气息的一种枷锁,把她拴在小院里,拴在牛棚里,鼻尖闻到的都是潮味儿,还有牛粪的臭气,化为一把钝了的刀,一点点地磨去她身上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
即便从与寂寞为伍的山村到这么一个热闹的大城市,那种空落感反而不减而增,只不过刀变成了针,一阵阵地刺在她的骨头上,细碎的疼痛和过往尖锐的恨意以及无望的希冀一起落下,又成了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其实孤枕是应该的,难眠却是可怕的。
姜荻见徐灯真睡着了,还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那一小揪早就散了,垂落下来,在徐灯这么散漫的姿势下铺在她半张脸上,她头发很黑,能显得脸白,那点雀斑被遮掉了一点,发丝下那张唯一可取的好看嘴唇紧闭着,有点干。
姜荻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
又鬼使神差地用摸过的徐灯嘴唇的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鬼使神差真是好词,她想,因为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物质的世界,虚幻的世界,每个人感受到的都不太一样。
她从小到大都格外敏锐,比如发现父母之间那平和表象下隐藏的尖锐矛盾,比如察觉到陈新塘那点与日俱增的情感,还有旁人的目光,周遭的事物给她的反馈太多了,以至于不得不迎合母亲的期望,变成一个虚假的人。
又虚荣又享受旁人欣羡的目光。
多好啊,从小到大,即便现在也是别人眼里的小。
另一方她渴望的同类也在那种虚荣的反面逐渐出现。
包括现在,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很少被人发现的一个徐灯,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场合,旁若无人地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