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闻秋这种人,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哄着,哪里受得了我这样的强迫,所以哪怕是喂他喝水,他也能拿出鱼死网破的大无畏精神跟我挣个高低。
先不说我们的年龄和体格本身就存在差距,单是我现在看他这副架势的心情,就忍不住起了施虐的心思。
唐闻秋使出十分力气来躲避,我便用上十二分的蛮力配合他表演,就这样推推搡搡,一杯水虽然撒了一半,好歹也灌下去一半,我总算能功成身退。
我随手将杯子丢在椅子上,拍拍手,起身看着唐闻秋,他刚才用力可不少,又那样气急交加,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倒染上一点血色,这让我不禁又想嘲讽两句。
“还是苦肉计有用。可是大少爷,你这样卖力是要演给谁看呢?医生已经说过,王妈恐怕是醒不过来了,你的怜悯也好忏悔也好,她到死都看不到。”
唐大少何曾听过这样大不敬的话,虽然还咳着,闻言也立即抬头朝我看过来,他眉头紧锁,冷幽幽的目光里,竟隐隐有些痛色。
“你怎么知道她醒不过来?”
我被他盯得一怔,摇摇头冷笑:“大少爷难道忘了,一直守在这里的是我。医生说什么,我比你清楚。”
唐闻秋收回视线,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曲起手指弹了弹胸前被水打湿的衣服,慢悠悠开口:“哪个医生说不行,那只能是他这个医生不行。”
“你说医生不行?”我气得发笑,“哈,那好啊,我倒等着大少把能行的医生请回来。这样吧,我也赌一把,王妈哪天要是醒了,我自动跪到你面前,为我今天说的话道歉。”
他看着我:“你认真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真不真都只在于他怎么看,唐闻秋也知道,所以他很快勾了勾唇,那神情仿佛我已经在他面前跪下。
他说:“我就当你记得你说过什么。”
我不知道唐闻秋愿意打这个赌的用意,对我来说,我并不在意结果如何,而仅仅只是想给自己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或者也可以说是安慰。
然而又是两个礼拜过去,唐闻秋再次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他自信能请到的人没有出席,他也没有。
我没有跟他联系,甚至王妈的病况,哦也没有跟他汇报的必要。医生说她不会醒,她果然日复一日,睡得无知无觉。
农历二月中,也是王妈昏迷后的第二十五天,我等到一个预料之外的电话。
是苏锦溪,他居然主动联系我。
上次吃饭,苏锦溪提过交换号码,是我不愿意有牵扯,便用别的话题岔开了。所以我至今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还以为是公司客户打来,忙出门接了。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低弱,可是听得出来是愉悦的,就好像我不用看到他这个人,也知道他一直在笑着。他说他是苏锦溪。
我已经听出来是他,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我,以至于我思考的片刻空白里,苏锦溪还以为我没挺清楚,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宁远,是我,苏锦溪。我们见过面的,还记得吗?”
那么“惦记”过的一个人,我又怎么会不记得。忙回过神,打起精神跟他寒暄:“大明星啊,谁也舍不得忘记不是。不过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苏锦溪在那头笑:“你难道不想问我怎么有你的电话?”
“那你怎么有我的电话?”
“这么敷衍?”虽然是不满,苏锦溪却还是笑,“我问林凯要的。找不到唐闻秋,就只能问他,他还不乐意,怪我上次没兜住他的玩笑。”
我一边听苏锦溪说话,一边往楼梯口走,那边可以吸烟,我腾出手点了一支,靠在墙边吞云吐雾,心里却想了点别的。
我跟苏锦溪不熟,但介于他跟唐闻秋的关系,我想起他的次数也仅次于想起唐闻秋本人。可我想得多,却不代表我就了解得深。
苏锦溪除了是明星苏锦溪,是唐闻秋捧在手心里的苏锦溪之外,他还是谁?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他的性格里除了温和善良,是否还有别的……我一无所知。
而我原先也以为,我之于他,就跟他之于我一样,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不同只在于,我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情敌,而他却并不了解我对唐闻秋的痴迷。
不过现在看来,苏锦溪不但知道,而且,他似乎很乐意跟他的情敌打成一片。
对了,我差点就错过苏锦溪这通电话的重点。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的确让我知道了一个消息,唐闻秋最近没有跟他在一起。当然,此时他大概也知道,唐闻秋同样不在我这里。
听到电话里隐隐有救护车的呜鸣,我打断苏锦溪,问他在哪。
“你猜。”这种游戏他也玩,“提示你一下,离你很近。”
“我在医院。”我揉着眉心说,“唐闻秋的奶妈病了。”
苏锦溪难得没有再笑,可是他不笑的时候,声音听起来却低弱得令人担心。他也是个病人,九死一生且仍在挣扎的病人。
他说:“我知道,所以我来看看她。可我好像上不去了,你能下来一趟吗宁远?”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我下楼找到苏锦溪。
他就在花坛边坐着,跟上次见面时一样,一身夜行衣似的黑色羽绒服,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只露出那双像是能笑的眼睛。他远远冲我挥了一下手,看着却是有气无力。
他的确是来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