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突然响起一声叹息。
阿欢听见这声音,浑身一抖,赶紧退到一旁,向来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冯管家。”
冯泊却不看他,拿眼心疼地瞧着昏睡在石案旁的人,“叫几个丫鬟来,将殿下搀回房,再煎一副醒酒药,放灶上温着,等殿下醒来,便送过去。”
“管家大人,应大人……还等在门外。”
阿欢瞅着老管家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殿下醉成这个样子,如何会客?去,便说殿下已经歇下,请他改日再来。”
冯泊沉着脸说道。
阿欢见他脸色不善,不敢多说什么,忙打了个千,一溜烟往外跑。
一边跑一边嘴里嘟囔。
往常兰相来时,冯泊吩咐说不用通报,直接将人请进来,怎么到了应大人这里,便成了已经歇下,改日再来?
莫非是应大人哪里得罪了老管家?
阿欢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甩了甩脑袋,加快了脚步。
这一晚注定不平。
王府里酒入愁肠,大牢里也是一片唉声叹气。
这一片唉声叹气却非宁生发出。
宁生被打入重狱不久,司马大人便带着几个门生前去看他,几个人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地劝,将个中利害一样一样说与他听。
谁知,磨破了嘴皮子,始终得来一句“学生心意已决,还望老师恕罪。”
司马大人望着眼前秀弱的男子,面沉如水,“你此番抗旨欺君,可知圣上龙颜大怒,要将你斩首示众!”
浓密的睫羽一颤。
宁生死死咬住苍白的唇,“学生,不改初心。”
司马大人被彻底激怒,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气恼地走了。
剩下几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干瞪着小眼。
劝慰了他一番后,跟着也走了。
只剩下宁生一个人,坐在狱中冰冷漆黑
的角落里,将自己抱成一团,目光一会儿是木然一会儿又倏地一亮。
司马大人被气走后,像是打定主意不再插手此事,之后几日的早朝,皆称病辞朝。
他放任不管,正称了晁太师的意,他几次在朝上大发慷慨激昂之词,说什么为保皇家颜面,恳请圣上即刻赐死宁侍郎。
兰子卿在一旁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炀帝曲指扣了许久的龙椅,方沉声
道:“便以三日为期,三日后,宁卿若还这般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斩立决。”
“退朝。”
晁太师走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心里乐开了花。
如今司马礼那个老匹夫舍了这颗棋,丞相更是对此事不闻不问,还有谁能阻挡他除去宁生这个眼中钉!
自然是还有一个人。
巫寒皱紧了眉头,说:“圣上当真要将宁生斩首?”
兰子卿倒了一杯茶递给旁坐的秦无渔,跟着倒了另一杯,浅浅抿了一口,道:“炀帝顾虑朝乐郡主,并未真起了杀心,不过……”看了一眼脸色发沉的巫寒,继续说道:“宁生若执意抗旨,便是自寻死路。”
巫寒冷峻的面容绷紧。
秦无渔握上那双苍白冰凉的手,递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巫寒向他点点头,脸色稍稍缓下。
兰子卿垂眸喝尽了手里的冷茶,淡笑道:“宁侍郎这般宁死不屈,不愧是师兄教出来的学生。”
巫寒脸色一黯,望向兰子卿,声音沙哑道:“愚兄想去瞧一瞧他,还望兰芷助我。”
兰子卿心知巫寒不会放任不管,拿出早已备下的令牌,塞入他手中。
“但愿师兄能劝得宁侍郎回心转意。”
秦无渔在旁看着,轻轻咬了咬唇,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如此细微的动作,依旧没有逃出巫长雪那双幽深的眸,拍了拍他的手,认真地说了一句“相信我”。
秦无渔秀白的面孔透出一抹窘,轻轻点了点头。
巫寒走后,秦无渔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响,回过神来时,恰见兰子卿正戏谑地瞧着自己。
白净的面容透出窘红,低低问道:“兰相,有何不妥?”
兰子卿摇摇头,只关切地问他伤势如何。
如此寒暄了一番,兰子卿起身告辞,秦无渔跟着起身送他。
送至门口时,兰子卿忽然停下,轻声唤了一声“秦兄”。
秦无渔不解地看着他。
兰子卿回过头来,拿一双幽深似墨的眸望他,菱唇半勾,颇有深意道:“喜欢的东西,可要牢牢攥在手里才好。”
他唇边分明是有笑意,眼里却一丝笑意也无,反而冰冷至极,更深渊的地方,藏着一抹疯狂的光芒。
秦无渔没有听懂他的话,却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秦兄留步。”
转眼的功夫,眼前淡雅出尘的男子已经恢复如常,仿佛那刹那间的扭曲仅是错觉一般。
秦无渔目送他远去,青天白日里,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第50章 捕兽
巫寒走后不久, 相府里突然来了一位内侍,传炀帝口谕,请丞相入宫一趟。
兰子卿奉旨入宫。
原来是为了和亲一事。
炀帝膝下无女, 又因是半路皇帝, 宗亲单薄,唯一一个郡主, 还是出自因赫赫战功而被封为亲王的玢阳王。
炎疆部落派人前来求亲,炀帝不能不给其体面, 前几天因为这事, 实在伤透了脑筋。
百官对此也是争论不休, 有人主张遣郡主和亲,也好彰显我国诚意,也有人激烈反对, 说郡主堂堂皇室,又是炀国唯一的郡主,岂能轻易嫁炎疆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