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语速极快的把事诉完, 房间里骤然安静。
杯中茶水下去半盏, 窗边赏瓶里粉荷花瓣凝着水珠, 鎏金异兽香炉升起白烟平直……连丁点风都没有。
平郡王眉睫垂下,稍稍有些尴尬,好像有点太急切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今日来, 存了双重目的,一是崔俣本事他早就见识过, 很是信服,终得机会, 他想看有没有深交招揽的可能;二是为试探,看崔俣心性如何, 有没有朝堂行走的本事,有没有被别人先行一步招揽。
他得到的消息里,崔俣在王家秋宴偶遇越王,之后又在街头‘偶遇’父皇和越王。都是宫里玩心机长大的,他不信越王没跟崔俣有过交集。
可崔俣有没有受越王所请, 谁也不知道……
他认为崔俣不会这么快下决定。崔俣有这身本事,不管懂不懂朝事, 都是各方想要结交招揽的人物,只要不傻,就该懂得坐地起价,起码货比三家,再慎重做决定。
而且他态度急切一点也很正常。
这不是什么密事,不是要造反杀人设什么套, 而是他忠心又孝顺,急父皇所急,苦无办法,才想着过来求助。再者他的确委屈,被人欺负了没处说,诉一诉苦很正常。
皇子也是要人际交往的,此次崔俣处一行,他不怕任何人知道。
至于这一点点尴尬……
位高权重者有套特殊的破解方法,就是假装尴尬不存在。
平郡王声音柔润,眸底隐含期望:“先生可有良策助我?”
崔俣先是长长叹了口气,叹的的平郡王心下‘咯噔’一声,莫非——
“非是在下不愿相助,只是能力有限,至今只占凶吉一道有些心得,旁的却是……”崔俣眉目平直,“殿下若有了主意,说出来在下占一占,可知结果好是不好,殿下若没主意,在下却是无法指路的。”
原是如此。
平郡王眸色微敛,回想着手下打探到的崔俣消息,确然,崔俣能力很不错,能占得过去,占得未来已经或必将发生的事,借些提醒别人注意迎接或避开,他本人却是没给任何人出过主意的。
是不懂?不够聪明?还是不愿意?
不管是哪一个,即便崔俣一辈子禀持此本性,于他而言,仍然是有用的。
能预知未来,便可应机择计,很多事便有了把握!
平郡王眸底光芒闪烁,换了个问题:“那此次朝堂动向,父皇决断……”
“殿下还是太高看在下了。”崔俣手中茶盏放到桌面,发出清脆响声,“世人命运不同,越是位高命贵者,推演越耗心血,朝事乃当世朝臣共天子一同推动决策,单一人尚且很难,何况多人?在下修行不够,能力远远未及。”
平郡王恍然:“是我想岔了……”他轻叹口气,看向崔俣的目光略带歉意,“非是有意为难先生。”
“也是在下无用,怪不得您。”崔俣微微拱手行了个礼。
平郡王微笑摆手,示意这段就此过去,大家都不必再客气了。
这一次,他很是安静,只捧杯喝茶,并不说话,一时间很有天家皇子气派,与之前判若两人。
崔俣目光微闪,指尖滑过茶杯沿,声音略轻:“在下虽不懂朝事,史书却也翻过几本,天家子,看似尊贵无双,实则行路艰难……殿下一人行走确是辛苦,不似越王爷,有兄弟帮衬。”
“是啊……”平郡王眸色微深,捏着茶盏的力气不小心增大,指尖泛着白,“我四弟昌郡王虽自小顽劣淘气,却很是得皇上宠爱,也。”
拜此人所赐,他不知道多受了多少委屈!
“朝臣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兄弟,若能也有人帮到殿下就好了……”崔俣语速极慢,似乎一字一句,带着某种特殊韵律,深深敲进人心底。
静了一静,他才又清咳一声,自嘲解围:“在下真是昏了头,当今圣上子嗣不丰,这皇宫里,只有越昌及您三位皇子,到哪里寻另一个亲兄弟?”
“是啊……”
平郡王跟着浅叹。
叹着叹着,他突然目光一亮,心底翻起诸多思索,怎么会没有亲兄弟?不是还有太子么!
朝局至此,于他已很是不利,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也别有什么想头了,不多久就被越王弄死!若太子还了朝……他可拉拢,一同对抗越王!
就算太子不愿意与他站在一起,帮不上忙,可也能搅浑水啊!越王要陷害他,他还可以拉太子背黑锅啊!就算越王放大招,他跑不了,至少也能拉太子一起承担!
这念头一出,平郡王心里就在警示危险,想是想的好,万一引狼入室了呢?
他眯眼看着崔俣:“先生是在提醒我……联合太子么?”
崔俣十分惊讶,一直无甚过大表情的脸这一刻情绪十分明显,眼睛都睁圆了:“殿下怎会这般想?在下从未见过太子,不知太子为人,如何会有此建议?”
平郡王冷静下来想一想,也是。崔俣只是因他诉说,叹他经历际遇,并没有提太子一个字,是他自己突发奇想,想到这个方向。
崔俣未涉朝局,没有靠山势力,可再傻,也知道皇子们争权忌讳什么,怎么会献计给他联合太子?
是他太敏感了……
到底还是多疑,担心选错了路。
太子野地里长大,无师无友,无人脉无经营,早错过了好好教养的年纪,哪怕回了宫,能做什么?难道还能耍得了自己?
平郡王越想,念头越深,越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