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自己是死在封林晚的面前,当初别说是去自己墓前念诗,哪怕是要他去跳个舞,他也一定不会拒绝那块小木头的要求的。
见着小师弟的神色越发凝重,展致暗暗自责了一句自己居然又说错了话。生怕他太过纠结,连忙讪笑着岔开话题:“好了好了,这件事本来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害你生病的——小师弟,你好好休息,小封他一会儿就下节目回来了。我跟他说你醒了,他准保高兴。”
“封师哥已经去朝闻做节目了吗?做几期了,在哪儿能看到?”
听了他的话,穆亭澈倒是先兴奋起来,撑起身子连声问了几句。
展致被他问得一怔,为难地摸了摸脑袋,讪讪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这几天除了往你这儿跑就是去剪片子跑排片。偶尔有点儿时间,还得轮流去上你们自家人那儿挨训,也没什么时间看电视——要我帮你把电视打开,你自己找找吗?”
“算了,展老师——您还是赶紧去跑排片吧,我觉得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没忍心告诉他那块小木头再厉害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电视上,穆亭澈嫌弃地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摆出了个过河拆桥的架势。
他这个态度,展致反倒轻松了不少。笑着照他头上狠狠揉了一把,只觉几天的担忧憋闷一扫而空,心情颇佳地背着手溜达出了病房。
穆亭澈百无聊赖地四处摸了摸,果然在抽屉里翻出了手机,还被那块小木头细心地充满了电。正打算看看微博上的战况,不经意瞄了一眼日期,下意识算了算,就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他这一睡居然就睡了两天多——怪不得老神仙训展致的次数比黎老还多。他就算现在从病床上跳下来跑步进组,只怕也早就错过了周五的期限了。
反正都已经错过了,大概也不在乎再错过一个晚上。穆影帝破罐子破摔地倒在枕头上,才戳开微博,就被忽然9999 的消息提醒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的关注和点赞的提醒都是早就关了的,虽然想过要发微博,却还没来得及实施行动就不慎扑街,这汹涌的消息提示就无疑显得十分诡异而蹊跷了起来。
穆亭澈沉吟着点开了提醒,仔细翻了翻,才发现居然已经有了个像模像样的《淡墨繁花》电影官博。也攒了几万的粉丝,线上线下的互动还挺活跃,圈了自己的那条微博是一个不长的秒拍视频,转发量居然已经过了五千大关。
即使是秒拍的渣画质也掩盖不了视频本身的精致。病房里没有别人,穆亭澈索性直接点开了那个视频,靠在枕头上认认真真欣赏了起来。
虽然号称是《淡墨》的官宣,可剪辑实在偏心得几乎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从那个白衣少年在树上明亮又嚣张的出场开始,配着柔转细绵的昆腔,画面从容流转——作弄师兄而被罚跪祠堂,因为父亲的偏心委屈落泪,扒着门缝偷学昆曲,偷偷练习时隐秘的欣喜和骄傲……
然后急转直下。
少年含着泪立在霸道的军阀面前,被肆意羞辱凌虐,被丢进冰冷的河水里,被人抬回冷清的连家大院。画面忽然变得破碎支离,交错地闪现着,渐渐褪色归于冰冷的黑白,终于定格在空荡荡的门口——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能等到父亲的一句肯定。可他又分明是笑着离开这个人间的,仿佛已十分知足,即使那双眼睛里还藏着未及干涸的水光。
穆亭澈本能地握紧了手机,呼吸忽然隐隐发沉。
倒不至于真的自恋到被自己的脸打动——只是他认得这个视频的剪辑风格。就算没有署名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他的粉丝剪出来的作品。
是穆景的粉丝。
莫名的冲动叫他切换回了穆景的微博,摸到了那个叫作[石径云生]的微博主页。果然还有不少人都在下头纷纷留言,或激动或急切地追问着大大是不是那个视频的作者——可那个微博却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查无此人的空号。无论下面的人怎么哭喊着求他冒头,也始终没有留下哪怕半条回复。
他是记得这个名字的。和那些喜欢咋咋呼呼喊着帅帅帅,甚至动不动就意淫着要把自己扒了或是直接压到的小姑娘不同,这个石径云生的态度要显得更加理智,却又动不动就能甩出一大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犄角旮旯里的作品。或者认认真真地分析演技,或者闷不吭声地剪一支惊艳得叫人挪不开眼的mv出来,靠着这样别树一帜的风格,在粉丝圈里也是相当有影响力的存在。
他当初偶尔也会和对方互动,会挺亲近地叫一声云生,也会偶尔吐上几句苦水,嘻嘻哈哈地玩笑似的说上一句最近真的挺累。对方的回复向来简洁矜持得几乎疏离,一点儿都看不出会像是跑去跟踪狂一样收集自己作品母带的家伙。
自己的铁粉跑去给别人做视频,就算那个别人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还是自己,也叫穆影帝隐约产生了些极微妙而隐秘的感受。既欣慰于那些傻乎乎的小姑娘们终于走出了他仓促离开所留下的阴影,却也多少觉得有点空落落的茫然——这样古怪的情绪叫他自己都忍不住嫌弃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真心实意地谴责起了自己的小肚鸡肠。
正满怀罪恶感地忏悔着,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穆亭澈本能地把手机藏进枕头底下,抬头望过去,就迎上了那块小木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