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也汗透了,抹了把汗,停落许久的杖头再次重重落向展昭背脊。
血很快渗出青紫淤红的背脊。汗珠不断滚落滚落,湿透额头两鬓的细发,淌过脸颊,顺着微曲着的颈项到胸前到后背。
赵颖捂住脸已经不敢在看,低泣不受控制地发作着,抖动着她小小的双肩。
许多宫娥太监或低下头或别开脸不敢再看下去。
而太后也一点未看。她正依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她只是用听的而已。
她听到廷杖落得越来越慢,听到梁简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而赵祯从先前为强忍怒意而有力地报出每一声到后来似痛苦地越来越虚弱了音量。她听到展昭从一声不吭到偶一发出的抽气声。她听到“三十”之后紧跟着是轻微的倒地声。随后没有了报数,没有了杖击的声音。
睁眼,展昭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而一旁赵祯脸色铁青地看着,冷静地,冷酷地,没有任何动作。
赵颖也在同一时间睁眼,看到如此情形忍不住哭着扑跪在太后面前:“母后,颖儿求你了,不要再打了,求你了求你了……要打就打我吧!”
太后并没搭腔,显然这个情势发展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她茫然走到展昭面前,其后背那皮开肉绽景象刺痛了她的眼目。看向梁简章手中的廷杖,杖头已是血迹斑斑。最后她看向的是她的皇儿,她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可以了吧,母后?朕已经看够了。”那是赵祯冰冷的话语。
心突兀一痛。太后伸手想摸向赵祯的脸庞,却被他躲了开。苦笑了下,太后再次挺起胸膛:“陛下,不要怪哀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哀家所做的一切的,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是哪天?”
“等你成为名副其实的陛下的时候。”
挥了挥手,太后下令摆驾回宫,于是众宫娥太监再次动作起来。
大太监梁简章交代完毕,从赵祯身边经过的刹那,赵祯突然拉了他一把,然后他就看到了这年轻皇帝脸上突展变幻难策的笑容。
“做的好!”
轻得只是擦过耳际的一句。
第12章 (十二) 用心良苦
杯口倏地崩裂,青白瓷片纷然碎落。
原本嘈杂的开封府花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看向那一脸铁青的白衣青年。
青年的眉纠绞着愤懑,怒意像要瞬间爆开,却又被硬生生抑住。
“包大人,能安排我进宫吗?”
明亮的眸子,不容人反驳的隐匿之火正在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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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是火在烧。
背脊像被人放上把火,由颈椎燎至腰际,不知如火如荼了多久,疼痛下的高热才没头没脑浇熄下来。
不适突来的冰凉,眼睑艰难挣动了动,最终弛缓着张了开来。
松软的床褥,熏着最上等龙涎香,散下的床帐使惺忪视线更朦胧,只得见碳盆中“噼啪”跳动的零星火点,得见一只明黄宽大的衣袖时不时晃动眼前。
“展护卫,你醒了?!”真切关爱的笑靥在那张帝王的面孔上十分熟稔。
“万岁。”展昭看清来人,本能地要下床见礼,为赵祯所阻。
“哎,不要乱动,你伤得不轻,还是好好躺着歇息。”赵祯道。
展昭打量几眼四周,感觉布置颇为熟悉:“这里是……?”
赵祯顺手将床帐勾挂好,道:“是朕平日小憩的偏殿。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没了床帐遮蔽,展昭顿觉飕飕凉意,始发觉自己竟精光着上身。伸手取过不远处的衣物,展昭慌忙披上,却因此牵扯了伤口,痛得展昭哼出声来。
“展护卫,你怎么了?”见展昭仍勉强穿衣,更作势要下床,赵祯不解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在陛下面前这般赤身露体已有失体统。臣又岂敢逾越,休憩龙床之上。”
不待展昭说完,赵祯已气势汹汹道:“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什么?‘体统’这种东西,等董太医为你上完药后再说。现在,朕可不想听到这两个字。” 赵祯瞟向展昭背上清理过后仍留有的那一道道鲜明的杖痕,神色溢出痛楚,“让你代朕受过,朕心中不知有多少歉意说不出口。”
“陛下如此说岂不是折杀微臣了?臣虽不才,陛下为臣做的,展昭倒还心知肚明,不胜感激。臣是待开封府的人,衙门里打板子的把戏不多不少也都知道一些。有些乍看没有什么,其实淤血在里,内伤极重,不死少不得也要去掉半条命。而有些看起来凶狠,其实只是皮肉之伤,调理得当的话两三天便可痊愈。当梁公公第一杖打下来的时候,臣已知道公公有意放臣一马。虽不知陛下用了什么方法,但臣了解陛下,陛下会向太后请命为臣报刑数决不是毫无意义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心意被知悉,隐隐地反能感觉对方对自己相知的一种快感,他们之间有时确不用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已能明白一切。赵祯觉得心中异常得暖,连笑容都比先前更温柔。“既然如此,就不要推三阻四跟朕客气。因为……,”龙眉皱起,愁绪突然又涌上心头,“朕可以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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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策担忧地看看地上的碎片,又看向白玉堂攥握成拳的手,以及指缝间渗出的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