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下子亮堂多了,王乐也不敢打扰,看了眼依旧负手写字的王悦,转身往客厅里走。
王乐走到厨房给自己下了碗方便面,坐在客厅里边看手机边吃面,有点委屈,给你买张票陪你去听个讲座还给你听出脾气来了?王乐吸了下鼻子,大口吃着面。
封闭的房间里,王悦提笔一遍遍写着,满篇写得全是“得意”二字。
他一遍遍地写,笔下淡青色的宣纸上似乎浮现出一幕幕鲜活的场景,很多人熟悉的声音从记忆的遥远处传来,他不停笔,他一遍遍地写。
胸膛中所有的意气同时剧烈翻涌,撞上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意识一扫而空,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得意。
生而琅玡王长豫,如何不得意?
一滴粘稠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滴下,砸在了淡青色的宣纸上,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王悦的眼前渐渐开始模糊。
灵堂。
黑魆魆的棺椁摆在正中央,描金的棺椁被人蛮横地掀开了棺盖。
紫衣的贵妇人苍白着脸色摇摇欲坠地坐在棺椁边,眼睛发红,她横眉扫了眼冷冷阶下跪着的一众缟素男女,眼神过处,众人纷纷敛声屏息,连大气不敢喘一口。
曹淑慢慢起身,握住了棺中覆着白布的少年的手,一点点握紧了,她替他暖着手,眼神也渐渐温柔了起来,曹淑从怀中掏出系着红绳的长命锁,小心翼翼地缠着少年的手腕,她低着头淡漠开口,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灵堂里响起来。
“死的人,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子,堂堂武冈侯世子,大晋朝的中书侍郎。”曹淑回头看向站在堂中沉默不语的男人,一字一句缓缓道:“王茂弘,你不止一个儿子,但是如今死的人,却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见男人默然不应,曹淑回身轻轻攥着少年冰凉的手,就像王悦小时候一样轻柔地摸着他的脸,她苍白着脸色,一双眼却是温柔,她低声道:“我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说没了就没了,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话音刚落,堂下所有跪着的仆人全都猛地扑通一声伏地,浑身颤抖得有如惊弓之鸟。那男人看着悲痛的结发妻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疲倦地立在那儿,这些日子真的闹够了。
许久之后,灵堂里又只剩下了曹淑和那躺在棺椁里的少年,她静静坐着,摸着少年手腕上精致的金丝长命锁没说话。不知坐了多久,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抹了眼泪看向那少年,轻声笑道:“冷吗?长豫啊,这儿实在凉得很,母亲再给你抱床被子过来,等着啊。”说着话,她起身拖着酸软的腿往外走。
“母亲。”
曹淑刚走下台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这一句,整个人轰然一震,她浑身一抖,猛地回头看去。
清冷幽静的灵堂,月下林木扶疏,一两只飞燕振翅掠过檐下,惊起青铜铃一道清越声响,空无一人。
她怔了片刻,而后猛地冲了回去,烛光婆娑,她扶着棺椁强撑着笔直站着,颤着手摸着棺椁中没了气息的少年的脸庞,低声哄道:“长豫,母亲在啊,母亲在这儿呢,母亲哪儿也不去坐在这儿陪着你啊。”
一句安慰的话说到最后,沙哑哽咽到几乎没了声音,曹淑猛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抬手随意地揩了眼泪,温柔地低声缓缓笑道:“长豫,别怕啊,母亲在这儿呢……”
房间里。
王悦猛地睁开了眼,“母亲!”昏黄的灯光直直照进了他睁大了的双眼,无数纷飞的光点涌入了他的视线,亮晃晃的一片,他大口地喘着气,“母亲!”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脚一软,竟是重新摔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鼻血还在止不住地淌,顺着下巴滴滴砸在地上,膝盖边已经淌了一大摊鲜红了。
王悦看着一地的血发蒙,脑子里却还是刚才的画面,有些震惊,有些不可思议,他刚才……刚才是看见了什么?
“母亲。”王悦撑着凳子一点点站起来,低头一看,发现手里还捏着那支毛笔,笔端已经吸饱了血。他颤着手撑着墙,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忽然听见咿呀一声推门声。
王乐画了好几个小时的画,困得直打哈欠,随意地看了眼墙上的钟,她忽然诧异地发现这都快零点了。她回头看向王悦的房间,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是吧?王悦还在写字?她放了画笔往那还亮着灯光的房间走,还没走到,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像是有人狠狠摔跪在地上的声音。
就在同一时刻,王乐伸手推开了门,入眼的血腥一幕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开口就喊了声,“王悦!”
王悦倚着承重墙,一只手擦着脸上的血,另一只手颤抖着捏着笔,白色的衣襟已经血染透了,一大片刺眼的血红色,这一幕就已经够吓人了,更别说地上还有一大摊血。
王乐刷一下惊得回魂了,她立刻飞奔出去拿了纸巾回来,冲回来抬手就替王悦堵住了鼻子,“王悦!你、你别怕,我给你叫救护车!对,救护车!”她颤着手就去掏兜,掏了半天忽然想起手机落在了客厅,她转身就想跑去客厅拿手机,忽然胳膊被人拽住了。
王悦眼前又开始发黑,头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