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阿无不要！”阿无犯倔起来也着实可怕，他转身气鼓鼓地瞪向了那个“狗官”，“你今日若敢伤了我爹爹半分，来日阿无必定要你加倍奉还！”

“阿无！”屠大皱了皱眉，挺直了身子，一把拉过阿无就是拑住了他的双手，然后他那双猪油大手也是重重地拍得阿无肚子向前一挺一挺的，“不许胡闹！去你张伯伯那边！”

怎料阿无死倔死倔地就是不肯挪半步，最后还是屠大把人提起来往老张那儿一丢，佯怒道：“当心俺回去就把你吊起来揍一顿！”

阿无没多呆上一刻，直直推开想要上前来拦他的老张，扑到屠大身边就是死赖着不肯走，上头的县令大人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了，这还是江湖传闻的那个冷面里神医吗？这，这，这到底还是个小娃娃呐！

“大人……”手执鸳鸯棒的大汉此刻也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县令，其实看了这么一会儿他们多半也看明白了，屠大家的这个小子不简单，大人他不敢惹，想拿屠大出气吧人家亲儿子还护着呢，一时场面着实混乱。

县令大人一时语塞，到底还是屠大稳住了场面，只见他毫不犹豫地趴了下来，对上阿无他面上也是不由得黑了几分，“俺最不想让你瞧见，背过去！”

阿无一怔，终于不再争辩，他低着头看了爹爹一眼，终究还是乖乖地转身挪向了老张，明明想好了这次一定不哭，可爹爹衣衫被掀起的声响他听得太分明，阿无不由得泛红了眼眶，“爹爹，阿无一定不看……”

第28章 内堂

“啪——”那沉沉的杖责一下下地落在屠大身后的垫着的那块猪肉皮上，并不知情的阿无顿时心疼极了，可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不敢回头，不敢转身，不敢仔细去听鲜血流出来的声音……

“八！”唱数的人朗声喊着，阿无的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出了一道血痕，此时的他咬着牙痛苦地忍着，忍得像极了一个干瘪瘪的小老头。

“九！”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屠大，除却阿无。

“爹爹。”阿无低低地唤了一声，屠大听见之后也是装出了一副极其虚弱的模样，断断续续地回了一声“阿，阿无？”甚至连那隐隐的闷哼声都不曾落下。

“十！”唱数的那人终于朗声报出了最后一个数，老张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阿无——此时的阿无攥紧了衣袖，抿着嘴，纵然泪流满面却依旧没有回头，想来，阿无当真是记下了屠大的那句话啊！说到底阿无也只不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孩子呐！

老张微微愣了愣神，屠大却是已经慢慢悠哉地挪到了阿无的身后，搭上了阿无仍在抖动的肩，有些沙哑地笑道：“阿无今天很乖~”说着，粗壮的手在阿无头上揉了揉，手感还不错。

阿无深凉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万千悲绪，终于乖巧地点了点头——纵然他伤过那么多人的性命，可他依旧珍视每一条鲜活的生命，纵然他明知自己早就已经回不到过去那个天真烂漫的阿无，可他依旧会不自知地在爹爹面前展露出这样一副让他也惊奇的很卑微很听话的模样……

“除非……”不知阿无喃喃着说了句什么，屠大有些犹豫地进了两步，他抱住已然哭花脸的阿无，宠溺地贴近了阿无的耳朵，“阿无一哭爹爹就好痛呀！”于是，老张看着这个自己劝了很久却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无，此刻居然真的不哭了？！

——罢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屠大才能给的，老张看了看依旧担忧着阿无的狗蛋儿，他终究还是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

“爹爹，回家。”阿无摇了摇屠大的猪油大手，有些撒娇意味地看向了屠大——忽然，阿无的心口猛地一凉，“爹爹，没事便好！”阿无从爹爹的腕上移下了冻成了萝卜的手指，慢慢地握紧了那双大手，抬首一粲。

屠大本还想说些什么，怎奈阿无眼底那抹稍纵即逝的失落终究刺痛了他的心，“阿无，俺……”

“爹爹，阿无宁可你骗我也不想爹爹受伤。”阿无踮起脚尖，捂上了爹爹的嘴，“这样，也挺好。”

这一刻，屠大的心彻底化作了一团温水，正想抱着儿子回去呢，不想县令大人忽然提了提嗓子，屠大一愣，歉疚地看了阿无一眼，又极其窘迫地看了东家一眼，然后有些尴尬地朝内堂里望了望，面上不觉便是浮了一层浅浅的无奈。

“你还想怎样！”阿无瞪了那个“狗官”一眼，浑身的杀气也着实吓到了众人。

没成想阿无还当真是记仇，屠大玩味地勾了勾嘴角，本想看东家出出丑怎料今日心情大好，他到底还是朝着东家行了个刚学不久的礼，然后该说的官语他还没记住，此刻只好拉着阿无就往内堂里钻。

“爹爹？”阿无单纯地看向了爹爹，“可是要阿无做什么？”

屠大看了一眼如今像极了一个孩子的阿无，怎么看怎么别扭，最后，他拍了拍大腿，一屁股坐上了内堂里头的棺材板：“阿无不用装得这么，这么，哎，反正阿无骨子是啥样俺都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