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可悲,也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但是郭峻琰在看到苏酒的真灵时,却完全没有被引起共鸣。
苏酒的真灵,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完整的三魂七魄,在他咽气的第一瞬间就从身体离开,完全不需要任何指引,直接化作一个轮廓清晰的人形,飘浮在半空中。
这和郭峻琰以前见过的情景完全不同,就算苏酒只有筑基期,但他已经是个踏上修炼道路的修士,三魂七魄根本不应该这么完整,郭峻琰自然就迟疑了一下才准备继续上前。
但还没等郭峻琰动手,苏酒的三魂七魄就突然闪烁出青蒙蒙的光芒,而在这光芒的映衬之下,捆绑着他灵魂的红绳显得异常清晰,让郭峻琰毫不犹豫地停下了动作,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郭峻琰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那些红绳上散发着曾附在苏酒身上、那个恐怖的存在独有的气息,让郭峻琰不敢轻举妄动。
它应该是一个超越了修士的存在,一举一动都有着自己的深意,郭峻琰不知内情,自然不敢贸然打扰它。
这个存在并没有伤害苏酒的意思,束缚着苏酒的红绳在闪烁着的青光当中一一散开,当光芒尽数敛去之时,苏酒的真灵竟然回归了一种初生婴儿的状态,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就可以直接去投胎转世。那位存在似乎也不打算让苏酒等待,在苏酒的真灵稳定下来之后,就直接将他送走了。
郭峻琰望着苏酒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收敛了视线,将秦朔月的真灵保存好,冲着那位不知道到底身在何方的存在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向石函城所在的方向飞奔而去。
山谷之中的树林沙沙作响,深渊之中的魔气翻腾不已,从迷茫中醒悟过来的妖修和魔修重新开始赶路,在路过这片土地时,仿佛听到了一声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叹息。
“真好。”它说。
这声叹息又轻又细腻,等到修士们仔细听去时,却又只剩下树叶的响声和山涧的风声,直让他们自嘲一声神经过敏。
fēng_liú云散,待到所有的声响消失,躺在泥土之上的苏酒尸身飞快腐朽,血肉零落成尘,竟连骨骼也不剩分毫。
几名魔修从这里走过,又有几名妖修在这里设下了埋伏,所有事情静悄悄地发生着,却没有一人发现这里是另一个修士的埋骨处,就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苏酒”这个人存在过,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想罢了。
这几乎是绝大多数修士都会迎来的命运,只是苏酒所经历的过程要比别人快得多。
或许会有人为他唏嘘,但绝不会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至少谢涸泽不会。
“他对我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谢涸泽直白道,“我或许会同情他的遭遇,但是这种同情也不过是路人的一句叹息,而不是亲人对他死亡的悲痛。”
郭峻琰显得很沉默,听了谢涸泽的话仅仅是点了点头,很久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谢涸泽的手顺着他的后颈向下抚摸,最后落在他的脊背上,轻柔的抚拍安慰就像是郭峻琰曾经为他做过的那样,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斥着脉脉温情。
郭峻琰被这种来自人体的温热很好的安抚,一伸手将谢涸泽拽进了怀中,抱紧之后才埋首在他颈间,轻轻亲吻着眼前细腻的肌肤:“小少爷,你不会离开吧。”
谢涸泽双手按着郭峻琰的头颅,指尖微微用力,半阖着眼睛将他压向自己,第一次给出了一个十分清晰的说法:“我是投胎转世。”
郭峻琰轻笑起来:“走不了了?”
谢涸泽能听出他这笑声之中并没有愉快,摸了摸他脑后略有些粗硬的头发,慢慢柔和了表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这么坏?这么在意的话,就努力别让我走啊,只管向我寻求安慰,这可不像你。”
郭峻琰慢慢道:“人力终有穷尽之时,这世上总有我无法对抗的存在。我想留住你,但我无法保证没有意外。”
谢涸泽眸中划过一抹了然。
看起来苏酒的事不是没让郭峻琰有所触动,只是他的触动不仅仅是在死亡上,脑回路甚至歪到一个不太正确的地方,心里直接生出几分不安。
谢涸泽道:“放心吧,是你的终究会是你的,没人能抢走。”
郭峻琰顿了顿道:“既然小少爷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再深究。不过小少爷并无其他其实与我说?”
谢涸泽笑了:“这么想知道我前世的事情?”
郭峻琰道:“要看小少爷你是否愿意了。”
郭峻琰这绝对不是一个客套的说法。
那位可怕的存在让他来询问谢涸泽,郭峻琰也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但并不准备用“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动摇两人之间的信任,所以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所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没有隐瞒任何一个细节,也没有做出任何不详不实的猜测。
郭峻琰的做法是很正确的,但是他这种做法也是相当突兀的。
因为时间差,郭峻琰回到石函城时,谢涸泽刚得了他的传信,正准备动身去寻他,思维还停留在对秦朔月和苏酒的怀疑中。这时候他突然回归,一开口还全是毁三观的信息,搞得谢涸泽脑子一下子混乱起来,反应自然就比较迟钝。
好在郭峻琰面对他的时候一向体贴,谢涸泽才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些信息。
等到完全理解了他话中深意,谢涸泽便很是感慨郭峻琰这种给予全心信任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