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世子,咱们这就走。”老头赶紧回过神来点头弯腰地答应,拉起辕来,挥散了心中的疑虑。
这富贵家终有富贵家的烦恼,总而言之,他这样的人是不能得知的。
慕容冲透过车窗向外看,此刻他们行出了戚里,由东市走过,要转一大圈去北门。
慕容凤在车里看着他说:“我偷偷帮你跑出来,可是冒了险的,你快想想怎么谢我吧。”
慕容冲乍一从王府出来心情也倍感舒畅,于是笑着与他打趣说:“你想我怎么谢你,我就怎么谢你,只是别叫我把天上的太阳给你摘下来。”
慕容凤脸色一窘,跟他打闹起来。
这其中的典故还是慕容凤很小的时候,宜都王妃带着他在太后宫中饮酒,酒过了大家一起到院子中看新开的红药,那时夏日,日头毒辣,慕容凤牵着乳母的手,眨眨一双明亮的眼睛对可足浑说:“太后的金步摇,闪闪发亮的,真是好看。”
几位同行的夫人一齐回过头来看他,都听出这是句好听的讨喜话,却因他小小的脸蛋上凝一双大而有神的眸子圆圆睁着,所以无甚反感,反笑他的可爱,可足浑笑后问他:“道翔可是有什么事要求着我?”
“没什么大事。”慕容凤说:“不过天太热了,想请您把您宫中的太阳摘下来。”
后来回到府上宜都王妃把这件事当做笑话讲给慕容桓听,慕容桓笑开了花,抱着慕容凤到院子中去,伸出一双大手遮住了太阳,对他说:“道翔快瞧,父王把咱们府上的太阳给你摘下来了。”
“这么说来,咱们兄弟中真是数你的嘴最甜。”慕容冲玩笑着说。
慕容凤白他一眼:“可不敢跟你比。”
“世子,北门到了。”
慕容凤先跳下车来,在一旁等着慕容冲也跳下来,两人又亲密地牵上了手。
“你看看,这哪里有什么寒鸦?”绕着北门转了一圈之后慕容凤得意地对慕容冲说:“那些话都是骗小孩子玩的,只有你信。”
慕容冲有些恼,向着身边的梧桐树踹了一脚,没想到反把树上的积雪引了下来,盖了自己一身,惹得身旁慕容凤大笑不止。
“笑死你算了。”慕容冲抓起一捧雪拍到他的脸上,刺得慕容凤一哆嗦,一边喊着“凉死了”一边急忙地后退几步,弯着腰趁其不备抓起一捧照面扔向慕容冲。
“不闹了,不闹了。”一阵嬉笑打闹之后,慕容冲坐在地上喘着气,弯着眸看了眼慕容凤,慕容凤也顺势看着他,两人见到彼此的狼狈,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一阵慕容冲率先直起身子说:“咱们今天这般玩闹,恐怕明天都要病了。”
“明天再论明天的事。”慕容凤说:“今日既开坏了,那就不要再说后悔的话了。”
慕容冲点点头,二人又笑,边笑边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一同爬回了车上去。
慕容凤的马夫驾着车离开北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发暗了,待车行出很远,从一棵两怀抱那么粗的梧桐树上飞出一群黑色的乌鸦。
绕树,飞了三匝。
“啊嚏——”
慕容箐被吓得向后一缩,连饭都不敢吃了。对面慕容冲揉揉鼻子,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烟目迷离,身上还打着哆嗦。
“我的凤皇儿啊,”可足浑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饮食,焦急地捧过慕容冲的脑袋按在怀里一阵心疼:“前几日不是好一些了,怎么又这样严重了?”
慕容冲在心里暗暗夸了一句自己从前几个月的演技,抬头模模糊糊地看了眼可足浑一幅眉头紧蹙的模样,有些得意又庆幸地想:这样也不是坏事,好在自己不必辛苦着演戏给她瞧了。
“要是再不好,我可得向陛下请命,叫你搬进宫来住几日。”可足浑说:“我是再也不放心王府上的那些人照料你了,怎么这病总是好不了呢……”
慕容冲一听这话赶紧摇头道:“母后千万别。”
可足浑想了想似也觉得不合乎规制,便不说这话了。
该到出宫的时候慕容冲被可足浑一路搂着从殿中出来,眼看着路上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只觉得自己都是堂堂掌一国军务的人了,此刻还不如襁褓中一个婴儿,真是丢尽了颜面。
“回去以后叫人关紧门窗。”可足浑还拉着他的手不舍得放,又对他身边的人说:“一日之中炉火不必灭,夜里更冷,要多添柴,都听见没有?”
跟随的都战战兢兢地答“是”。而前面站着的慕容冲本就浑身不舒服,此刻更加不耐烦,站在车边拿靴头碾碎了地上的雪。
“快上车去吧,明日若还难受,便不必强撑着进宫来了。”可足浑声色温柔,又摸了摸慕容冲的鬓角说:“去吧。”
慕容冲总算得了允准,这就要上车去。
蓦地听到身后几声雀鸟的叫声,还在纳闷这冬天里天正寒冷,怎么会有鸟雀的动静,回头的功夫一群小雀已俯冲了下来,直直地向他这边来。
慕容冲下意识伸出手来遮住头脸。却发现这些小雀并不是冲着他啄他而来,这些家伙虽是一个个都大张着小嘴,却根本不能算是攻击,只是一个劲的衔着他的衣服,似乎想将他带着飞走一样。
旁人看不清,只当是它们在啄他,尤其可足浑最急,怒喝着旁边呆站的宫人帮忙驱赶。
过了一会儿几只小雀的尸体铺了一地,都歪着小小的脑袋,流着红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