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着此次二皇子叛乱,清理了王氏内部族人,怎么能不清理自己的枕边人呢?
“这是你们王家的事,不要把我掺和进去。”十八娘说着,放下了帘子,又从南枝手上接过了一块肉干,细细地嚼了起来。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王六郎掩嘴苦笑,心中长叹不已,有些错误,他能够及时改正止损,有些错误,却是一旦犯过,即便改正了,也无济于事了。
就像是九娘,在他的面前,活生生的被人逼死了!现在的王六在家族中一手遮天,可是九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九娘死了,他不能再看着十八娘死。
马车很快就驶到了范阳沈氏门口,王六郎说归说,可是快进范阳地界的时候,还是坐回了自己个的马车。
十八娘轻轻地闻着空中那熟悉的味道,她这么久没有回来,范阳的小娘们还是喜欢用这种暖阳香。
这是她在山间偶然发现的一种向阳开的黄色小花制成的香,并没有多少的清新淡雅,却有着一种太阳的味道,像是阴霾了多日,好不容易将床上的锦被取出去晒,然后晚上再睡在上面时,闻到的那种幸福的味道。
很适合冬日。
朱红色的大门因着年代久远,有些斑驳的裂纹,看上去分外的厚重。
守门的家丁一个个的竖着长枪,认真的询问道:“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坐在马车外的西屏淡淡地说道:“沈十八娘归家。”
那门房一愣,不知道做何回答,沈十八娘不是嫁给了冠军侯李子期么?然后又听说那李子期竟然是李唐后人,如今在晋阳起兵,反了!
这个时候,沈十八娘她竟然回来了!
西屏看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沈十八娘归家。”
那门房一个激灵,沈十八娘走得太久,他差点儿就忘记她的厉害之处了,管她反不反的,只要她的大名一日还写在沈氏的族谱上,她就是范阳沈氏的嫡系。
就算她被除族了,也远不是他一个小小门房惹得起的。
“开门,沈十八娘归家。”那门房仰起头来,高声唱道!
许是因为门房当久了练了出来,又或是寻门房本来就有某种先决条件,这人一开口便中气十足,相识福应禅院里的钟声,嗡嗡作响。
不一会儿,他又继续唱道:“太原王氏族长六公子到访。”
沈十八娘居然同王六郎一道儿来了,在老太太院子里说着话的一群人,顿时静了下来,齐刷刷的看向沈十六,而沈十六拿在手中向众人炫耀的那只玉镯子,砰地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想到之前她收到的王十一郎的来信,沈十六顿时慌乱起来,她把心一横,哇的大哭起来,“十八娘她明明都已经嫁人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祖父(二更)
在坐的都是沈氏各房的夫人小娘,本来就对年节里,已经出嫁的沈十六突然归家心生疑窦,这一下子,顿时觉得有好戏瞧了。
想那时候,正是一个大雪夜,沈十六娘灰头土脸的回了范阳,若不是因为她身后那长长的车队,沈家人几乎以为她是被休弃回家了。
再回来,长安城中风云变幻,太原王氏被清洗,沈十六就像是个鹌鹑一般的躲在她母亲的羽翼之下,直到王六郎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族中叔父,将自己的父亲赶下了族长之位,沈十六这才又出现在了人前。
众人都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大白鹅,伸长了脖子,翘首以待的望着大门口,算算时辰,沈十八娘也应该来到这里,给祖母请安了吧!
可是他们左等右等,大门口除了在寒风中哆哆嗦嗦的女婢,压根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
沈老太太那一张老脸,顿时变得铁青的!自打在长安城中丢了脸面,她对于这些规矩尊卑,就变得敏感而又严苛了。
若是宅里的晚辈们,少了一次晨昏定省,她便是觉得,这是在嘲笑她,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沈十八娘早就已经不和她们站在同一个道道上唇枪舌剑了。
她径直的去了沈老山长的书房门口,整了整衣衫,正了正发饰,这才朗声说道:“孙女沈十八娘请祖父安。”
屋子里头并没有人应声。
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走了出来,望着十八娘和蔼的一笑,“十八娘快些进去吧,山长已经等了很久了。”
十八娘冲着他甜甜一笑,接过身后南枝递来的两坛子酒递给了那老者,“宝叔身子骨可还好?天寒地冻的,十八娘制了些药酒,是用老参和虎骨泡的,偶尔饮上一杯,暖暖身子。”
那名被称作是宝叔的老人毫不客气的接过了酒坛子,“十八娘有心了,知道宝叔不缺金不缺银,就好这一口。”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道:“你祖父心情不错。”
他刚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了声音,“你这老匹夫,为了两坛子酒就把我给卖了。”
这沈宝当年便是跟在沈老爷子身边的书童,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书童变成了老书童,整个范阳沈氏的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他可是比沈老太太更亲近老爷子的人。
沈十八进了屋,这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火盆子里烧得红彤彤的,映衬得老爷子的白胡子也变得橘红橘红的了。
他正坐在窗边,画着一幅画儿,十八娘抬头一看,画的竟然是她反坐在马背之上,手持长弓,五箭齐发的场景。
沈老爷子的画,当世闻名,都说他最擅长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