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萧恒都没有去画室。算上线稿和铺色,他的人物画刚完成一小半,各种繁重工作都在后头,只是近期天气实在恶劣,梁教授风湿复发,连日常起居都需要人照料,指导他的事便不得不放缓。
刚好今天他有别的事情要做,免去了请假这一步骤也算因祸得福。
搬来和尹时京同居的日子似乎和以前约会时没什么太大区别。一年剩下的时间捉襟见肘,尹时京愈发忙碌,好几次深夜结束会议到家没多久,天刚蒙蒙亮就又出门。这几天尹时京出差去了北边的城市,他一个人在家,就又回到了以往的生活节奏。
前些时他的车送去检修,还没取回来。他乘地铁到附近的精品店,因为店员给他发信息说他要的东西已经到货,随时可以来取——几天前他就来看过一次,不巧心仪的款式刚好缺货,不得不从邻近城市调货。
笑容甜美的店员将包装得无比精美的礼品袋递给他,还无比贴心地预祝他平安夜快乐。他走出温暖的旗舰店,回到凛冽的冬日寒风,随即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雨雪交加的冬日傍晚路况糟糕得仿佛肠梗阻晚期。他差不多快七点半才回去,一面心不在焉地想着回去要做的几件事,一面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钥匙。
没料到钥匙刚插进锁孔就有人来开门,他错愕了几秒,以为是家里进了贼,然后就看到一个穿家居服,头发还湿漉漉的尹时京正似笑非笑地看他窘态。
一时里他竟然怀疑是自己最近日子过得太糊涂,忘了尹时京回来的日期。可清醒的那一部分又告诉他,今天的确是12月23号,平安夜的前夕。
“有什么事进来说,别站在门边发呆了。”
到尹时京发言提醒,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进门。
客厅灯火通明,他随意瞥到一旁来不及收拾的行李箱,显然主人才刚回来没多久。
“吃过饭没有?”尹时京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蒸汽,半湿不干的头发被随意地拂到脑后,露出灰蓝色的眼睛,“你出去买东西了?”
尹时京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右手提着的袋子上。
惊喜最重要的就是惊。既然已经被另一位主人公撞破,萧恒干脆放弃了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念头,直接将袋子举到他面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本来准备明天夜里悄悄塞进你枕头下面的。”
交换礼物这种事,他们读书的那几年里经常做,有很昂贵的礼物也有随手从哪里找来的小东西:萧恒曾经送过自己的画,或者手抄曲谱,而尹时京更随意,直接提着大提琴上门给他即兴演奏了一段,还要求他用钢琴给自己和声。后来尹时京毕业,他回国后又忙于加班和各种事,见面的次数直线下降,这个不成文的“传统”便就此搁置。眼下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纵使他不是一个仪式感十分强烈的人,但想要在节日里送对方点什么的心情也难以抑制。
“好巧,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晚点给你。”尹时京接过袋子,却没有急着打开看究竟是什么。他一直都很有耐心,萧恒知道的。
“先解决晚饭的问题。”来做事的阿姨只负责打扫并不负责煮饭,尹时京看了眼窗外,“外面还在下雨吗?”
萧恒刚回来是最有发言权的:虽然还是冷,可雨雪总算是停了,一片寂静,只有濡湿的霓虹。
没有下雨雪的结果就是他们步行去一条街外的一家茶餐厅用餐。尹时京上楼换了身衣服和他一起出了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有人作陪,再度走入冬夜里也不像先前那般难捱。
途中尹时京说起自己这趟出差途中的见闻。
“经过了你后来的学校,忍不住又看了一两眼。”
“是吗?那里现在怎么样了?”他问得漫不经心,看着街边的红绿灯变换,“我毕业后就再没回去看过了。”
“周边环境变了很多,差点都认不出来。”
说得好像尹时京才是从那里毕业的学生,居然能记住周围的建筑景物。
“像不像那个时候?”
红灯变绿,允许通过,不远处还有交警的哨声。尹时京的瞳孔里倒映金色的灯火,熠熠生辉,仿佛和记忆里的少年残像渐渐重合。
“如果雪再下大一些就像了。”
那个时候尹时京说是来看他,可他们并没有在一起待多久,满打满算也才四个钟头,连以前一起厮混的一个下午也抵不上。
萧恒是逃课出来的。他翘掉了一整夜的晚自习,冒着被记过开除的风险去见等待已久的尹时京——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久违的火,烧光那些无关紧要的顾虑和琐事,他要去见尹时京,他必须要去见那跋涉千里来见他的少年,否则他就会被永无止境的黑暗和压抑所吞没。
离开囚牢一样的学校,离开噩梦一样的生活,回到熟悉的旧梦之中。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并没有太多地方可以去。
大雪天交通不便,他们沿着堆满雪的街道走了很久,留下一行长长的脚印。寒风中,尹时京解下脖子上的围巾递给他,他走进街边的奶茶店随便买了杯热饮放到尹时京的手中。最后他们共享了一条围巾,一杯加了太多奶精和糖的拿铁。
他们去市中心最繁荣地段的快餐店消磨了这弥足珍贵的几个钟头。尹时京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