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乌鸦和南朝朝廷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除非乌鸦主动攻击,吟啸楼很少会去捕抓乌鸦,连抓回来的乌鸦都会好好审问,更不要提随便杀死它们。
金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滥杀如此之多的乌鸦来找到它?
“小公子见过我的那些忠仆吗。”沈伋川半躺在一旁,倒是对自己同类的惨死没什么的说法。
“额……见过一个。”陆琛思路被打断,那双眼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没有能变回原身,我起先并不知道,给他上了一道法咒,结果药力反噬,他死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琛补充道
“对不起。”
“哈,小公子有什么对不起的,毒又不是你下的,再说你杀了他,他有可能还感激你呢。”
这倒是,要是自己知道马上就变成一只长毛的畜生,还不如一了百了,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
“那些人可惜了,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呢。”
“你叔父为什么要下毒?他们为什么拼死也要把你送到我……南边来。”
“啊,为什么呢?”
陆琛觉得沈伋川的语调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
“因为贪婪。”
“什么?”
“因为什么都想要,所以我叔父要下毒,所以我要来到小公子身边。”
“……你不是说是来保护我的吗?”
“那不也是一种贪欲吗?小公子一身本领,我不过是一只乌鸦,却还想着保护你什么的,自不量力。”
“不是,额,你确实,恩,保护了我啊。”陆琛别扭地说道
“小公子是在安慰我吗?”伋川奇问。
陆琛更觉郝然,伋川轻笑
“我的养父,恩,他也是一只乌鸦,一直教导我人和乌鸦和世间所有的生命是平等的,我一直深信不疑。后来我生活的地方被我叔父发现,他剖取了方圆百里上万只乌鸦的内丹,给我近身三千护卫投下大茗毒,只为了逼我现身,那时我明白,众生生而不平等,狠毒的人活得更好,没有顾忌,也没有愧疚。”
“可是你,恩,算是一只很好的乌鸦啊,有恩必报。”
“哈,那是因为我从来接受的都是这样的思想,即使知道这样活得很辛苦,也只能靠着惯性活下去了。”
陆琛想了想
“不管怎么样,胜利总是站在正义这一方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正义?什么是正义?对于人类而言,乌鸦一定不是正义吧。”
“可是你不是说,人和乌鸦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吗?”
“小公子总是记得别人说过的话吗?”沈伋川避而不答,反问陆琛,陆琛回味过来自己被戏弄,恼羞地扭过头。伋川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把你养得很好。”
“你说什么?”
“我说恩公一定很为你骄傲。”
陆琛沉默半晌,才低声说
“他不会的。”
“为什么这么说。”
陆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概不会怪罪他就好了吧。陆节死的时候他才九岁,‘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只在书上看见过,哪里会想到一夜之间就降临在自己身上。陆节是真正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以吟啸楼出身却最终为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忘本职,在世时被人称为‘獬豸’,即使后来被撤职身死,吟啸楼定风阁都没有撤走他的画像。他是现世最厉害的拆鸦人之一,是为数不多可以摆脱吟啸楼控制的拆鸦人,甚至有传言他曾经拆过鸦。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机会知道,而他也做不到父亲那样的高度。
“小公子?”伋川试探地叫了一下,以为触及到他的伤心事
“我父亲,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那是自然。”
“我做不到他那样。”
“何必要做到呢,你做到你想做的事情不就是了吗?”
自己只想给家人报仇,连拆鸦人这个身份也是无奈之选,自己根本不配拿这把太乙玄门剑。陆琛有些沮丧,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父亲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什么?”
“让你活下来的选择。”
“恩公他,没有杀死我娘。”伋川看了一眼陆琛疑惑的表情,“我娘是一只乌鸦,那时怀着我很虚弱,但是你父亲放过了她。”
“为什么?”
“我爹求他的。”
“你爹不是,不是不认你吗?”
“他不认我是不能认,他也许是想认我的,不过我不知道了,我出生以前他就死了,我娘在我记事前也死了,我知道的也不多。”
“是你的养父让你来找我吗?”
“恩。”
陆琛有点不明白这个关系,沈伋川的养父不也是一只乌鸦吗,怎么会知道父亲知道自己呢?
“恩公出事之前应该写了一封信给我养父。”
陆琛‘蹭’地转过来
“什么信?上面写了什么?”
伋川摇头“上面只写了你会有危险,让我在关键时候要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