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乐得纯粹简单,机灵劲儿像刻在骨子里,还有……他寂寞,这是个向往红尘的小和尚,即使他寂寞得漫不经心,可也许就是因为这份寂寞,他才会对一个外来的女子妄动尘心。
这个人用着比简扬更随意的语调背着佛经,但这种随意却在他脸上那机灵劲儿的衬托下变得更像是因为太过熟悉,太过简单。
突然的卡壳让他有点尴尬,耳尖微微发红,眉宇间带着懊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在奇怪着:这么简单,怎么突然就不会背了呢?
“诶……诶?”他摸摸头顶,这是个很细微而精准的动作,因为那个位置恰好该是和尚有戒疤的位置,代表着小和尚的身份。
“什么东西?”剧本里小和尚是因为感觉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惊叫了一声来表示他的讶异的,这里莫云归却没有,一个机灵聪慧的小和尚没这么不会做出这么傻气的行为,他只是急急收回脚,嘟囔了一声,然后低头看去。
那里原该躺着一个伤重的美丽女子。
莫云归的眼睛是极漂亮的,眼尾上挑,眸子如黑色琉璃珠,灵动有神,此时的那个陡然定住的眼神却显得他的眼睛更吸引人了十倍不止。
深邃的琉璃珠里忽然就绽开了无数烟火,璀璨绚烂,砰然盛放,而烟火下,那从未明了过情爱的静水开始泛起一圈圈的纹路。
“如心动……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多痛苦……”
他仿佛完全没有留意自己在念什么,只是慢慢地,虔诚地念着,他在念着自己的信仰,他在无意识地保护自己告诫自己。
可是假如能够控制能够阻止,世间又怎会还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爱恨纠葛呢?
世间最残忍许是情爱,但最动人也莫不是情爱。
那个眼神确实是极具感染力的,因为它透露出了更多的东西,那是小和尚问禅存在的目的。
爱生忧怖,情惹痛苦。但那一瞬间的美好甘甜太过诱人,于是前仆后继,任是如何清楚明白也要义无反顾,投入深渊。
乱世里好像谈论情爱显得做作小气,可是那总归是被歌颂千载的东西,问禅所代表的,便是它的魅力所在。
引人向往,引人痴狂。
试戏结束了。
莫云归低着头在原地等着,属于问禅的神态动作一瞬间从他的身上抽离。他的站姿很好看,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冷峭风仪。
他仿佛一下子便从小和尚问禅变成了冷淡的莫云归。
简扬瞠目结舌,他回过神来第一个想法,这面瘫谁?他的世界观亟需第二次拯救。
第二个想法:原来无尘那张脸也可以做出这样天真无邪的表情,啧啧啧,好像上手调戏两把。
第三个想法:卧槽,好像被打脸了。嘶,有点疼。
“啪/啪/啪——”激动的鼓掌声,简平有点双眼放光,“我算是明白林乾那老家伙每次提起你和依璇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便秘表情了……这天赋,确实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依璇偏激了,她不该埋没你。”
“是林导过誉了。”莫云归的语气依旧不冷不热,激动的表情更不曾出现在那张脸上,他好像把所有的感情都投入给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了,以至于他不扮演别人便冷冰冰得不像一个正常人,“那简叔叔……我母亲那里……”
“我会去说说的,她别的导演面子不给,但我的还是会考虑的,再者,你已经长大了……唉……”简平突然看了一旁的简扬一眼,“她和我都不是为人父母的料,我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跟她说。”
“你就先留在我的剧组里指导指导扬扬吧,他这算是刚出道了,若我真能说通你母亲,那我也在剧里给你添个角色,这小子混账了好多年,我以前听你跑过的剧组都在赞你沉稳知事,你若不介意便照看他点。作为报答,我动用点关系,给你俩找个金牌经纪人一起出道,怎么样?”
“谢谢简叔叔。”莫云归再次鞠了一躬,在许多古时礼仪渐渐消失的现代,鞠躬确实是晚辈最隆重的敬意了。
“别这么客气,事能不能成还两说,再者,我真有私心的,之前晓得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被幼时经历所累,也没个认识的朋友,我儿子虽然是个混球,但人根底不坏,你多担待着点,也帮我管管,而且,你也会希望有个朋友吧。”
简平笑得像只狐狸。
问禅的寂寞不是演出来的,那是莫云归本来就有的,真正的寂寞。
从未有过发言权的简扬:“……”
喂,你们俩好像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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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许泽许助理的可靠消息,昨晚简平拨通长途电话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磨叽了三个多小时,间或夹杂了从手机里传出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质问,最终成功说服了莫云归的神秘母亲,同意了莫云归演戏。
于是第二天一早,简平就麻利地和编剧商讨出了莫云归的角色。
由于剧组早已开机,角色人选都定好签了合约,只能临时添一个角色,但《乱世浮生》本就是个情节完整的故事,这个角色只能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龙套。
也许是为了真的要包装两人一起出道为噱头,角色定为书中并未出现的问禅的师兄,问心。
这是原著没有的角色,毕竟问禅就是个小配角,而他的寺庙和那些师兄也只是一笔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