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以来,到底有多少等待时的沧桑,以及煎熬中的急迫,想必,就是连宁紫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梦盼之情黯黯,望断之情惘惘。
既是相见了,就该有百般的话关切相询,可是相别之久,思念之深,却让这坛酝酿了许多年的苦酒,如骾在喉,难以下咽。
想来情至深处,反而不能言语,即使是万千想念,也该多是独处之时回旋。
宁紫玉的感情,也正是这样澎湃的,由浅而深,由缓转急,在每一步每一步的,发生着递变。而到如今,相隔了五年时光,也早已执着到了一种“痴”的境地。
“邵……”
“刘杳。”对面的人抢在宁紫玉之前出声,他冷淡地打断他。
“好……刘公子。”宁紫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他望着眼前人看自己的眼神,一时之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才听他缓缓道:“她伤了你,我不能放了她。”
“放了她。”刘杳像是有些厌烦了,又说一遍,语气很是恶劣。
宁紫玉见他生气,犹豫一番,又是沉默很长时候后,才道:“好。”
他话音一落,便一挥手,命令两边的人都散开,放梁怡诗离开。
“让她走!”
梁怡诗被人放开,随即脚下一软,若不是刘杳从旁扶了她一把,险些就要跌倒在地上。
宁紫玉打量着二人十分亲密的样子,虽眯起眼来没有说话,但袖中双手却已紧握成拳。
“陛下……”郁紫上前,鞠躬要发言。
宁紫玉微一抬手,却制止了他的动作,他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梁怡诗此次行动,显然是要刺杀掉宁紫玉,而今,她计划失败,难免还会从长计议,再行刺一次。再加上,依郁紫看,不管这眼前的刘杳是真叶邵夕还是假叶邵夕,但他显然是不愿意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所以,这次刘杳虽然救了梁怡诗,但他若不据实以告,坦言自己就是叶邵夕的话,想必那梁怡诗也不会就此收手。一切尚是未知之数,除非杀死梁怡诗,否则难保皇上的绝对安全。
而陛下做事,一向是防患于未然,坚决杜绝纵虎归山之事。
可,这一次……却……
郁紫低下头,在众人无不明白的道理之中保持缄默。
“你叫刘杳?”梁怡诗走之前,对刘杳道,“你今日救了我一次,有朝一日,我定会还你一命。”
刘杳摇了摇头,目送梁怡诗离去,本想要转身离去,却不想腿下一软,险些摔倒。
宁紫玉见状要去扶他,可刚触摸到他的手,却觉得他身上一片冰寒,犹如整个人置身于冰窖中一般,着实令人吓了一跳。他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刘杳一直在轻轻颤抖,就像是因为疼痛已忍了许久。
宁紫玉忙扶上他,无比焦急的:“邵夕!你这是怎么了?!”
他近身贴着他,这也是他在五年以来,第一次,可以这么近……这么近……这么近距离地触碰到那个人。一时,就连那人一呼一吸的鼻翼间喷出的热气,也都好像紧张得注满了生命一般,仅仅是隔着空气接触到他的呼吸,就已让宁紫玉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宁紫玉不敢碰他,怕他生气,与此同时却也舍不得松手,只希望能在自己身边再近一分,只要再近一分便好。
宁紫玉禁不住笑了,眼神在一瞬间柔了柔,流露出的是说不尽的温柔和痴心,娓娓入心。
一腔心事,怅叹无端。心旌摇摇,不胜陶醉。
宁紫玉只是想,只是想,可以畅快淋漓,一泻无余地发泄尽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而已。
而与此同时,他身边那份独属于叶邵夕的气息,又那么沉痛有力地锤击进宁紫玉的心脏,让他不得不悔恨当初痛恨现在,怪自己耽误了人生当中那么多本该跟他相处的宝贵年华。
相思意已深,万语抒难足。
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能比得过拥抱,来得更深切,更有力,更能直接地表达出他积郁了满腔的相思情意呢?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他已不敢随便碰身边人,只能望眼欲穿地望着他,恨不得化作他身边的一丝空气,一袭衣衫,可以紧贴在他身上。
邵夕……邵夕……这是他的邵夕,没错……他感觉得到。
在第一次远远望见的时候,在第一次视线相交的时候,甚至是在第一次……他背对着他转身的时候……宁紫玉可以忘记所有人,甚至是忘记自己,但绝不会忘记有关那人的一切。
假设说现在,他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地,轻唤出自己的名字,那么宁紫玉就相信,自己一定就可以在下一刻感激得泣下千行了。
宁紫玉想罢,正想要将刘杳扶到房中,可谁知那人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将宁紫玉一把推开。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刚想要骂他放肆,却听一旁忽然有道极为温柔的声音插话进来。
“刘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可好?”
刘杳闻声望去,却在美丽的月光之下,望见了一双温润闪耀的漆黑笑目,还有一张分外熟悉的面孔。
“纳兰……王爷……”
刘杳有些吃惊,却不妨碍纳兰迟诺一副谦谦君子模样般地走上来,他羽冠蟒袍,白玉锦缎,看起来很是温柔俊美,谦和有礼。
可谁知宁紫玉见状,却是双目一沉,阴鸷地道:“纳兰迟诺,你来此地,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