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此时回荡在脑海中的,却是纳兰迟诺刚刚在监狱中的那一句句的话,像长钉一样,扎得他心上血淋淋得疼。
纳兰迟诺对他说,叶邵夕这一生,被兄弟背叛,被亲人伤害。他这一生,对所有情爱亲情早已心灰意冷。仅剩下的,就莫过于情义这一根支柱了。
纳兰迟诺对他说,皇上是这样的在乎叶邵夕,您如何再忍心揭开真相,让他连兄弟情义这一根支柱,也猝然崩坍?
纳兰迟诺还对他说,对于叶邵夕来说,兄弟背叛他,友人算计他,皇上想,叶邵夕若是知道真相了,他会对这个世界失望的,他会对人性失望的,他会一刻都不愿意多活在这个世界上。
纳兰迟诺的声音,忽然就在宁紫玉的脑子里被反复地放大回响起来,震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疼痛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才听宁紫玉缓缓张口,在所有人的面前,不轻不重,不疾不徐,语气平淡地道,让所有知情之人都瞠目结舌。
“正是,如你所见。我宁紫玉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一个人,我宁紫玉要杀光你叶邵夕身边的所有人,我宁紫玉要让你叶邵夕,只属于我。”
宁紫玉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眼前白光一闪,利剑刹那出鞘,一眨眼间便抵在了自己的胸膛处。
宁紫玉身形不由一晃,肩上传来一阵疼痛,他知道,叶邵夕以剑所指之处,好巧不巧,正是自己受伤的地方。
叶邵夕气红了眼,根本就没想,为何自己还没使力,宁紫玉的肩上就已有鲜血浸透衣衫,汹涌而出。
“宁紫玉!我身边的挚友兄弟,你都要一一夺走不成?!!”叶邵夕大怒。
邵夕,你若要恨,便恨我一人就成。
我怎忍心,将你生命中的唯一支柱,也生生夺去。也许让你活在兄弟情义的假象中,是我宁紫玉,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
“不错。我不会放过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我会将他们一个一个地赶尽杀绝,直到有一天,你叶邵夕持剑,亲手来取我性命。”许久之后,才听宁紫玉斩钉截铁道。
“宁紫玉!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叶邵夕明白,只要他再加深加重几分力道,他就可以一剑贯穿宁紫玉胸口,让他血溅当场,命丧黄泉。
可他的长剑明明在手中长啸震颤,对着眼前人,他却无法再进一步,直接取了那人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纳兰迟诺及时出声阻止,以至于不让叶邵夕在冲动之下铸成大错。
“邵夕,万万不可!这是当今皇上,你现今作为煜羡使臣,如此刀剑相向,两国邦交不睦,你该如何担待?!”
纳兰迟诺这时被人扶着出了府,只见他脸色苍白,额上还系着汗巾,不知是被宁紫玉如何对待了,看来十分虚弱。
他连忙赶到宁紫玉和叶邵夕之间,徒手握上叶邵夕剑身,似乎是想要阻止叶邵夕的长剑再向宁紫玉身体里没入一分。
“邵夕,你急什么?皇上虽然如此说,但并没有伤我性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纳兰迟诺刚说罢,却好似忍受不住疼痛地咳嗽了好几声,他一手按住胸膛,仿佛是受了什么很重的伤一般。
叶邵夕听罢,有些担心,问他一句是否还好,可心中却早已有了成算。他知道,若不是因为宁紫玉,纳兰迟诺如今这一付苍白虚弱的样子,又从何而来。这三日,要说宁紫玉并未对纳兰迟诺狠下杀手,叶邵夕不信。
而如今,他明明一脸苍白,却还急于一副为宁紫玉辩解的样子,鬼都猜得出,这其中大体发生了什么。
叶邵夕心中暗自琢磨,怕是那宁紫玉对纳兰迟诺用了刑,又或者是用剑伤了他,但为堵天下悠悠众口,却还是威胁纳兰迟诺不准说出去,这才使得眼前人一副面色苍白,神情虚弱的模样。
叶邵夕想到此,面色又不禁寒了几分。只见,他嘴唇紧抿,眼神紧眯,凛冽的表情上尽是杀意。他没有因为纳兰迟诺的一句话,而放松手上的一丝力气,依然拿剑指着宁紫玉的肩膀处。
鲜血从宁紫玉的肩膀处,顺着叶邵夕的剑尖,蜿蜒过剑身,一滴一滴地淌下来,滴滴嗒嗒地溅在地上,溅出刺耳的声响。
“宁紫玉,只要你今日面对众人发下毒誓,不再用任何卑劣的手段伤害纳兰王爷,伤害我叶邵夕的至亲之人,我今日,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听罢此种言论,郁紫忍不住冷冷哼笑一声,满脸嘲讽。然而他却忌惮宁紫玉如今就站在他的身前,便并未多说一言。
然而在此刻的叶邵夕看来,宁紫玉与郁紫君臣一心,同仇戮力,自然并没有什么不妥。
不知过去多久,忽听宁紫玉在沉默一阵后,方飘转眼神,不再望着叶邵夕,而是佯装淡漠,用听似很无动于衷的声音道:“誓言?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信守誓言之人,有关这一点,邵夕,你不是比任何人更明白么?誓言,誓言,连你自己都说过,人人都说有口无心,如今要我发下毒誓,又有何用?”
宁紫玉说罢此话,脸色不知为何又苍白了一分,难看得很。他过去许久,仍管不住自己的睫宇微微一颤,低下头来,闭上眼睛。
“是了,我差点忘记了,你宁紫玉从来就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从没有道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