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太夫人眼角的余光见她规规矩矩,没有装作可怜仗着林珩与靖王心疼自己就起身,苍老的脸上才露出几分缓和来。
“你这话是怎么说?”她对南阳侯夫人比对宁国公夫人多了几分温柔,盖因宁国公夫人原是活在蜜罐子里了,嫁进门就是管家的国公夫人,夫君老实,后院无妾,且两个儿子都是拔尖儿的,还有什么需要太夫人多加爱惜的呢?
只有南阳侯夫人,一夕惊变,在外头打了几年仗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夫君突然带回来好几个妖娆的南朝女人来,太夫人就总是觉得对不住这个儿媳。
当年她往南阳侯夫人娘家下聘的时候信誓旦旦,说着次子的各种好处,也说次子是个重情的人。
好么,次子是重情了。
他重的是南朝女人的情!
一想到这些,太夫人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因此总是多给南阳侯夫人许多的宽待与体面,就连南阳侯夫人膝下的两个嫡女在太夫人面前也十分得宠。
此刻想到这些,太夫人一边握了握南阳侯夫人的手,这才叹息道,“这若不喜欢她,就送到庄子上去眼不见心不烦,也不必学如今那些外头人的规矩名声。想当年咱们这般家世的女子,只有说射猎跑马的名声,夫君敢纳妾抬手就是几鞭子,哪里有什么贤良淑德呢?”
“我只是不想看见她,却并不是想要她的命。”一个小傻子送到庄子上去还能活么?
南阳侯夫人看都不看阿妧的一眼,垂目轻声说道,“我知道母亲一向对我好,总是纵容我。这些年我这心里过不去,闹得母亲处也总是为我担心不能安枕,只是我就是这样的脾气,变不了了,母亲别恼了我。”她吐出一口气,一只垂在眉间的水滴状红宝摇曳生辉,映照得她的眼睛都明亮耀眼,仿若泪光。
“只是我心里再过不去,也不过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这丫头……”她顿了顿,往下看去。
阿妧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
“我恨那些女人,也厌恶乐阳的女儿,只是她……看在阮氏老实……母亲,给了嫂子就是。”
“原是我家对不住你。”太夫人就叹了一口气。
宁国公府家风一向清正,从太夫人之前的婆婆开始,府中男丁就很少有人纳妾,她也一向标榜宁国公府是规矩的人家。长子袭爵做了宁国公,果然依旧是个不纳妾的脾气,三子身边虽有一妾,然而说起来实在乃是着了暗算不得不为之。
只有次子南阳侯,也不知随了哪一位祖宗的脾气,身边莺莺燕燕满院子的小妖精。南阳侯夫人也是出身勋贵世家,还是家中独女一向娇宠,身份显贵,就算是做王妃,做国公夫人也使得的。
嫁给当时没有爵位,若分家之后只怕就成了白丁儿的南阳侯,她是吃了亏的。
当日嫁入府中,不过是因宁国公府家风规矩,鲜少有人纳妾罢了。
“母亲对我这样好,再说这话,我自己都臊得慌。本是我该跟母亲赔罪,这些年我也闹得不像话。”南阳侯顿了顿,见太夫人露出几分踌躇来,就轻轻地说道,“也大概是个人有各人的缘法,我看不上这小丫头,可是大哥与嫂子却喜欢得不得了。她既然有这个命,那我就成全了她。阮氏在世的时候老实本分,对我也十分恭敬,从不与我争锋。老太太,若说南女中有乐阳那样的贱人,阮氏其实倒是清白的女子。”
阮姨娘在世的时候从不争风吃醋,只守着自己的小院子无声无息地过。
她在南阳侯面前一向没有存在感,南阳侯仿佛也不大理睬她,对她总是淡淡的,只爱重乐阳郡主。
因此,虽阮姨娘的院子里一草一木,吃穿用度都与乐阳郡主院子里的没有分别,南阳侯夫人倒也容下了。她想到阮氏,就仿佛想到了一个眉眼有些浅淡,可是身上的气息温柔如水,叫人瞧着就十分舒服的沉默寡言的女子。
想到阮姨娘,南阳侯夫人见太夫人脸色松动,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且儿媳也有私心。我抬举了阮氏的女儿,乐阳在侯府里只怕要难受了。十丫头在嫂子身边,在国公府里过得越好,就越发叫她生的那个……”
“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因‘不忍心’三个字罢了。”太夫人听懂了,就叹了一声露出几分疲惫。
阿妧也觉得自己听懂了。
南阳侯夫人嘴里说着自己的私心,其实是在为她说好话。
方才被太夫人冷落斥责的时候,阿妧觉得无助,却并不觉得伤心,可是看着南阳侯夫人每一句话其实都是想叫她留在国公府,虽然她必然也有几分私心,可这些话已经叫她感激得不得了。
她抽了抽自己的小鼻子,觉得眼睛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又不敢哭,只能抱着靖王垂在自己面前的衣摆蹭来蹭去,把自己的眼泪给蹭进那些华贵精致的衣料里。正捧着靖王的衣角抽噎,她就听到太夫人用有些无奈的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就接到国公府里来。”
“多谢母亲!”宁国公夫人也觉得自己算计了南阳侯夫人几分,正心生愧疚,此刻急忙笑着道谢。
“没有一个叫我省心的。”太夫人就摆手说道。
她用一双严厉的眼睛看向阿妧。
小团子正捧着靖王的衣角,呆呆地歪头看过来。
“磕头吧。”宁国公夫人疼爱地提点道。
这一次,太夫人没有阻拦。
小团子见她同意了,只觉得满心的感激,急忙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