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跳跳沉重的喘息着,心里一阵阵的闷疼。他朦胧的睁开眼,淌下两行清泪。
入眼的是一片洁白。
他知道,那不是洁白,而是手术室专用的大灯。
“醒了……”
有护士在欢呼。
医生收起那对电击机器。
张跳跳觉出自己的身体正像玩偶一样被折腾。这真实感,和西风玉祖给他的那三天一样,沁人心脾。
他好累。
想起西风玉祖那一推,他好委屈。
“怎么哭了?”
有护士在问。
谁哭了?我吗?
张跳跳很难过,这是从未有过的难过感。被第二十个女孩拒绝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难过。
“太疼了吧!”有人在回答。
“钻骨取髓,怎么不疼!”
又有人说:“疼到深处,会忘了疼,只记得那时淌过的眼泪。”
他叹了一息,何必将这么酸溜溜的大实话说出口呢!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确实忘记了疼。他现在只觉得全身都在疼,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在疼。
阿祖不要我。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痛像是空气,无处不在,却让他抓不住,甩不开,逃不脱。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推开我?明明说好了,拆了房子,抢了人,拜了堂成了亲摆了宴,挑了红盖头,饮了合卺酒,还结了发,交换了最好的彼此……
情殇,这就是情殇吗?不是伤口的伤,而是殇。
是剔除血肉,剩下的骨头中,最柔软无可依,又最坚韧不移的深髓。
是那一息脆弱的骨髓在呼唤。
阿祖……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15章 一、我若不愿,你奈我何
第三部
一、我若不愿,你奈我何
耳边只剩下器皿碰撞的叮叮声,张跳跳不能说话,不能动,只是被各种机器捆绑束缚着。
他眯着眼睛,脑子里一团乱,什么都想不明白,所以,他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他只是突然之间记起那个马路牙子。
那个让他无数次打架,无数次逃跑后休养生息的马路牙子。
张跳跳不喜欢念书,因为就算他每次都满分,他十岁那年,在大学教书的父亲,依然带着学生私奔了。
他念到十四岁那年,母亲和那个经常去他家,给他开小灶的班主任结婚了。
后来张跳跳就不念书了。
他也没有家了。
他喜欢那马路牙子,是因为可以看到第三任同桌,那个唯一没有嘲讽他的女孩。
他抢那小卖部的冰棒,是因为那女孩曾经给过他一根一样的冰棒。
他已经想不起那女孩长得是什么模样了,只记得那冰棒很冰很凉。
冰凉的像阿祖推开他时候的目光。
阿祖……
念一次这个名字,张跳跳就觉得心被人用皮鞭抽了一次。
第一次见阿祖,他的目光就冷的像冰棒。
只是他一次次的习惯性的欺骗自己,不肯面对那肃穆背后的疏离。就像他以为跑了以后,他就没有支离破碎的家一样。就像他编织的美梦,以为抢来的冰棒也是那女孩的友好一样。
张跳跳想嘲笑自己。
可有些东西根本逃不掉,回避不了,躲不过去。
以后,再记起冰棒,张跳跳想,也许只会记得阿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了。
阿祖为什么推开他?阿祖到底说了什么?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张跳跳已经分不清楚那个“腥风血雨”和他究竟谁是谁了。分明是两个人,可他却清晰的体会到西风玉雪逼着他一起上吊的决心,一根白绫绑着两个人,不成亲就一起死。
难道那天崩地裂的爱情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他清楚的觉出那时绝食,他把他关起来,看着他哭,跟着他闹,听着他骂,任凭他求,他就是不让他吃。
他也不吃,两人饿的直反酸水,可阿祖却不松口。那过程哪里像阿祖说的那么简单!
“我饿的不行,又不想死,只好答应不分手了。”
这简直就是笑话。
张跳跳的胃一阵抽搐,那时,他没有哄也没有骗,只是一次次的毫不怜惜的要他,一直到他抬不动胳膊,揽不住他,他也抬不动胳膊,推不动他。
然后阿祖的眼角润了,幽幽的说了一句:“何苦。”
张跳跳的心像是被人扯着揪了一下,抑制不住的痛让他反呕了起来。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那个人。
“阿祖……”
张跳跳的脑海里,他思念的人冲他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话,却不再是“何苦”。
而是“听话。”
“阿祖……”
这是什么意思?张跳跳不明所以,挣扎着冲过去,喊道:“阿祖,说清楚……”
听话?
他不听话吗?他推开他是因为他不听话吗?
张跳跳猛的睁开眼,看到那一片红的时候,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
他又回来了!
我改。
他看着一脸严肃的西风玉祖,踉跄到他身边,用他的衣袖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我乖。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西风玉祖,取下左手拇指的翠绿指环,放在他的手中。
我听话。
西风玉祖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这一次他不再是一层不变的冰山,而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
张跳跳左手握拳,锤着自己的心口,比着“棒”的手势。
然后,他把这个“棒”从自己的心口推向西风玉祖的心口,不顾自己一脸的泪,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