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头架起筷子,“年轻人,有什么病是大不了的?总归讲还是爱跟江湖人打交道,这官宦之地歪歪门道贼多,待久了真觉得气闷短寿,若不是为了糊口饭吃……哎,你又是为何而来的?”
平九神色略顿了一顿,笑道,“不瞒大哥,平九虽生于草野,却总盼着有一朝出人头地,瑞王位重权高,若有一日能得了他贵人的赏识,还怕什么东西是争取不来的?”
王侍头咂舌道,“你的野心倒是不小,只是宫廷朝堂不比江湖,伴君亦如伴虎,你可得自己当心了。”
平九点头,“晓得了。”
“哦……还有一事。”王侍头话锋一转,“五日后,皇家秋猎,那匹烈马是皇上御赐,咱们王爷多半是要带去。这匹马现在除了你谁也驭不住,到时候就由你牵去吧,记得守规矩,顺便,也去开开眼界。”
秋猎位于京都南边的一座矮山,隶属皇家围场,平日里把守的紧,方圆十几里就已看不到闲杂人烟。
皇帝狩猎,历来都是由贵妃侍驾皇子随从,黄色战旗被风吹鼓的猎猎作响,浩浩荡荡的庞大队伍延绵出几里地,远远望去如同行军打仗一般壮观。
主子们大多都坐着轿子,平九牵着御赐的马跟在马仆的队伍里,跟着走了一日,队伍调息一晚后,又走了半日,方才到狩猎的区域。
一路上根本没有机会面见御驾,倒是遥遥的看过一个英气勃勃的少年,背影看一道火红色的斗篷,骑在马上呼啸奔过,身段很是恣意飒爽,听旁人小声议论,那是十三皇子辰景,今年将将十六,素来与瑞王交好,如今也比较得势。
朝堂局势素来风起云涌,即使过去两余年,关于当朝三皇子安王被废太子的情形,仍被百姓所津津乐道。
遥想那几日,宣诏书一下,举国哗然。太子被废,可是触动国家根基的大事情。但三皇子辰琛被废原因并未详述,只是据现有史料记载,其生母因与萧贵妃与奸臣通串,霍乱朝政,废贵妃之名打入冷宫,太子辰琛贪污贿乱,德行有失,遂废太子赐号“安”字。
想曾经,太子一党在朝在野何其风光,倒是比其年幼几岁的瑞王一直驻兵塞外,其生母去世的早,早些年并未听到什么大风声。
直至五年前,瑞王领军十万,对漠兰国二十万大军险胜,撰写了北青史上一段神话,皇帝召瑞王风光回朝,近几年,连着朝堂的局势,不知不觉也已是大变了。
平九被传召的时候,他正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马棚子给马刷毛,传话的是侍卫,来的仓促,平九也没能收拾一番,只能草草放下马刷子,单手拉起缰绳跟上侍卫的脚步。
那马早没了刚来时的狂躁模样,就跟在平九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很是乖顺。
走了一会,远远看见几十人规模的队伍排成长列,队伍最前方迎风站着几个人,其中一道明黄黄的身影在青天白日下更是扎眼,其身份不言而喻。
只是还有一个人,紧邻着皇帝站着,玉冠束发,身材挺拔,玄紫色蟒袍拥着乌黑的貂绒斗篷,不清楚面貌,只是看轮廓似有些眼熟。
平九站在离那几人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了,准确的说是被拦住了,一个面色冷漠的公公一道浮尘横在平九腿前方,见平九仍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白了平九一眼,“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御驾前面也是你能去的吗?”说着伸手就要夺过平九手里的缰绳。
平九“嗳”了一声,乖乖的把缰绳交出去,公公也懒得理会这种不通世故的乡巴佬,往前一走,人却被带的整个一个趔趄。
公公诧异回头,使劲逮了一把缰绳,发现眼前这匹大黑马纹丝未动,只是鼻子微微喷着热气,那双通灵的大眼睛里甚至还带了点鄙夷。
这下可把这位公公气坏了,想他虽然不能说多么位高权重,可也是皇上伺候眼前的人,平时在宫里许多人巴结还巴结不及的,竟被这一个小小的马仆和一匹畜生给委屈了去。
只是这马是贡品,又是皇上御赐给瑞王的,自然打不得骂不得,旁边这个瘦瘦高高的马仆就不同了,看他面色从容苍白,定不是什么难惹之辈,公公扬起浮尘向平九摔去,骂道,“还不快来帮忙!”
平九倒是没躲,任凭浮尘打了几下身上,眉头也没多皱一下,这里离皇帝站的的位置太近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额外的动作还是越少越好,况且这个阉人的力道打在身上实在不痛不痒。
只是平九这边不动声色,方才一动不动只拿着鼻孔瞪人的马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狂性大发,一声高昂的嘶鸣甚至引起周围侍卫的架刀警戒。
眼看着那雪白的前蹄高高扬起,直直的就要向着那位公公身上踩去。
那公公哪见过这种阵势,一个后退跌坐在地,骏马高大阴影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上,整个人只会呆呆愣愣的往上看了,这么大的马正踩在身上可是要出人命的!
瞬息之间,周围侍卫来不及阻拦,倒是平九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缰绳向后一带,马蹄偏了方寸,沉沉的砸在公公的身子边上,重重扬起一阵土埃。
那公公后知后觉的回神了,吓得爬起来就要跑,奈何一半衣襟被马踩住,刚爬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忽然就听不远处一道威严沉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人听清的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