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这么说,她手上那个丸子却是送到陆允信嘴边,“尝尝?”
“你吃。”
大抵没休息好,小姑娘眼睛有血丝,陆允信笑着捏她鼻尖:“暑假出去玩吧。”
陈述句。
江甜抱着奶茶,陆允信强迫症帮她把红糖糍粑按大小顺序排列:“我看了好几个地方,你不是很喜欢古镇吗?我们可以去江南,或者北方饮食习惯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提前去适应,你好像也喜欢长白山,攻略我都有做,地点你挑,要不要明女士陪都可以。”
江甜吸一口,抹茶蔓延在口中。
陆允信想到什么,把她小指搭在无名指上:“听傅逸说女孩子还是喜欢表白的,之前欠你一个表白,”陆允信也没办法,“要不然我们就继续欠着,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再说?”
珍珠卡在牙缝,江甜眼睫颤了颤,微启着唇用舌尖去探。
“还有就是你想想你要学什么专业,”这个很关键,陆允信说,“之前竞赛去清华园留意过,有的宿舍和教学楼隔很远,我准备挑天文,感觉你应该会选中文或者英文,都是文……”
江甜手指徐徐收拢,塑料杯发出式微的“嘎吱”声。
“初中奖金加起有三十来万,高一买了一中旁边那套单间,你去过,”陆允信汇报,“后来居民楼翻新,换到近郊那套大点旧点的,你住过,江小姐很怀疑你体质有问题。”
陆允信捏着她软软的手指:“你住过之后,那套又被拆迁,我们如果提前去学校适应,你可以挑个你喜欢的楼盘,然后你周末学学做饭,整理家务,”陆允信偏头吻她的发顶,低低的笑顺着她发丝滑下,“你说你学得会吗……”
江甜微垂眸,遮住情绪:“程女士……”
小姑娘头发香香软软,耳朵香香软软,身高差的劣势在于平素亲她要弯腰,优势在于江甜头发齐肩,陆允信刚好可以挑一缕、爱不释手地绕在指上:“如果东郭说她若有若无猜到是真的,那程女士也应该早就猜到了……”
“她吃了一年半盐酸帕罗西汀片,前晚误吞了整整半瓶安眠药,抢救过来现在还在icu,外公外婆已经在飞机上,我签证没过期,最快的机票是明天晚上。”终于说出口。
陆允信手停下:“我方便陪你过去吗——”
“外公外婆在项目里,最多请半个月假,江渊和程女士关系又闹得很僵,江渊给我打电话说了很多,说他投资的赛车体验营长期亏本,你是他唯一的顾客,说那时候就认识你,说你少言但沉稳,如果我大学四年和你在一起会是很好的选择。”
陆允信手,缓缓垂下。
“程女士也欣赏你,我听得出来,以前和她打电话说到班上男同学,她总会是是而非地给我讲些青春期荷尔蒙,可每次提到你,她都会问得很详细,语气愉悦,外公外婆也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江甜奶茶杯从手里跌落。
“啪嗒”,陆允信捡起,扶正。
江甜望着不远处一张张笑脸:“可她是程女士,重度抑郁症,她最喜欢我,”江甜慢慢抬手覆脸,“她也,只有我……”
真的真的,只有自己了。
江甜真的不知道,那个妆容精致、冬天从来裙装,用傅逸的话说就是优雅得像画报上电影明星的女人,究竟要怎样,才能每天晚上吃大把大把的药,白天笑容得体地出现在公司,究竟要怎样熬不下去,还给她打电话,让她舒缓情绪,一切从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一个坚定不移考清华和自己隔着大洋的女儿,一个回到身边貌合神离不知道如何亲近的儿子,一个拼命爱过、放手不到半年再婚的前夫,一个盘根错节风雨飘摇的江山。
半辈子,换一句变态掌控欲。
半辈子,一无所有。
温热湿了满手。
“陆允信,”江甜喃喃,“你知道吗,我以为程女士高二开始会逼我出国,可她没有,我以为高考了程女士会建议我念管理方向的专业,可她没有,甚至她醒来不愿见江渊给助理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告诉我,让我高考了好好放松,说她只是睡不着很焦躁数错了安眠药片数,”江甜手放在腿上,泪从指尖跌到地面,“十六片,十六片,你告诉我什么药的剂量是每次十六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再甚,她过来之前给程女士拨电话,程女士明明很虚弱很无力还温柔地说尊重她所有选择。
江甜和陆允信间,没了声音。
操场上欢呼亦暂时停歇,有人笑着笑着哭,有人哭着哭着笑,笑着笑着又是掌声和哄闹。
好像隔两人很近,好像又很远。
“九月初有act(美国高考)。”陆允信突然出声,
他替她说:“你最好的选择是出国,你的英语水平准备三个月应该足够,加州理工和伯克利都更好,你可以念工管,然后离你妈妈也更近,你方便陪她照顾她,”陆允信停一下,深邃的眸里映着操场的明火与言笑,“你爸爸在国内,但离婚时你爸爸主要分的是不动产,双程重心,你妈妈,你哥哥,都在国外。”
陆允信扯唇,“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江甜反手捂住他的脸,却不敢回过头看他。
“你胃不好,要记得吃早饭,少熬夜,多锻炼。”
嗯,就像清晨的第一笼馒头,酥,软,热气混着甜香,她和寝室门口沾着露珠的灌木一样高,眼睛湿漉漉,黑漆漆。
“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