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罗,是谁?”
我把佩洛抱进屋内,平静地对教父说:“是您的儿子,他回来了。”
窗外的雪花,同样平静地落下。
兄弟
教父从我的手中接过佩洛,像老鹰保护自己的雏鸟一样把他抱在胸口,轻轻地放在靠墙的沙发上,又细心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并吩咐马里亚把炉火烧得更旺一些。
他半蹲在他的面前,一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的脸庞,一边用大手摩挲着他的额头,又与自己的体温作着比较,颤抖着声音自言自语着:
“发了高烧呢。。。在外面冻了一天吧。麦克。。。麦克?听得见吗?爸爸在跟你说话。。。”
佩洛闭着眼睛痛苦地摇头,大口大口地吸气,嘴里咕哝着反复说:“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一个人待在医院里。。。”
“没人会再把你送去医院了。。。”教父握着儿子的手肯定地说道。
“管家!”
“在,老爷。”
“明天去请一位特护来,少爷就在家里养病。”
“是,老爷。”
我的心没来由地泛出阵阵酸楚。
自从我把佩洛抱进了这扇门,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不但不仅属于,而且我到底该不该在教父面前表示出我与他的儿子很早就相识,并且我们之间还发生过很多不堪的往事,也仍没有下定决心。也许教父早就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他碍于情面没有当众挑破,或者有其他的理由,可是我知道,在他的面前,在强尼、克雷丝、维托、马里亚、管家,甚至是克林的面前,我都不该轻易呼唤他以前的名字,一旦叫出口,就会面临无情的质问:皮耶罗,你为什么要杀他?你为什么又不杀他带着他逃亡?这些都是我不愿再提起的往事,尤其是在这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里,在教父的帮派里。这些天来,我敏感地发现在所有的家庭成员之间都存在一种小心翼翼的平衡,在这种平衡之下,所有的一切在表面上看来才算风平浪静,一旦平衡被不小心打破,就会风云突变,波浪滔天,而维持这种平衡的,正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教父本人。
可是我很难不为佩洛心痛。
他就像一头受了严重伤害而惊吓过度的小兽,对身边的人都失去了信心。小时候,被事业失败的父亲所抛弃,大了之后,被所爱的人抛弃,找到了亲生父亲,又不得不被孤零零“抛弃”在医院里,他不愿意住在医院里,是因为在医院里度过了太长时间的可怕的治疗期,还是因为医院给他留下了太多痛苦的记忆?疼痛、分离、甚至是死亡?
我想起一位法国天才诗人的一个诗句:
“这世上总有忧伤人群,他们痛苦工作,心碎别离。”
我们,都走在这人群里。
所幸,与我不同,他还有一位慈爱的父亲。
佩洛的情绪稍有所平息。
管家倒来了一杯滚烫的白开水,教父亲自吹凉了调羹里的开水,很想喂儿子服下,但是还没喝下两口,他就突然在昏迷中暴躁起来,打翻了父亲手中的水杯,教父的手被开水烫得通红,但只顾得上检查佩洛身上的烫伤,却顾不得自己。
“打我,但给我面包!”佩洛嘴里胡乱嚷着,他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意识不清了。
教父的表情更为痛苦。
他把头伏在手里好半天,最后站了起来,找人把佩洛抬在楼上去。
“用热水给他擦身。。。注意他的伤口不能碰到水。。。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房间里的火炉烧得旺些,睡前给他服下退烧药。。。叫人彻夜守在旁边,情况不好就马上报告给我。”
管家带着人把佩洛抬上楼了。
教父把强尼他们摒退了,只留我在身旁。
“皮耶罗,我要你留下。”
“父亲,您该有事吩咐。”
教父点燃了大烟斗里的烟草,它烧了起来,烟雾顷刻间弥漫在教父的周围。
“皮耶罗,我要你照顾麦克,他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坐在沙发里,娓娓道来:“我和她的母亲本来是青梅竹马,但是年轻的我张扬不羁,从未想过在一个女人身边终老一生,我整天打架酗酒,惹是生非,与无数女人鬼混,后来还加入了黑帮,干起了非法买卖,麦克的母亲对我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愤然离开了我,远走他乡去了西班牙,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就是麦克。二十年来她从未和我联系过,我也从未想过去找她,直到去年她才给我寄了一封信,告诉我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她为什么又突然把实情告诉您?”
“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患了癌症,是绝症。虽然她恨我,更不想儿子有一个黑社会父亲,但是没办法,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不托付给我又能托付谁?”
我立刻想起了那位严厉的塞娜大婶,尽管她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待人刻薄、小气,但是听了教父的讲述,我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位崇高的女性,而且是一位尽职的母亲。
“所以,您就派人去找他们?”我忽然想到那个暗杀命令,这么看来,下命令的并不是教父本人,他派人去无非是为了寻找自己曾经的妻子和遗失的儿子。
“是的,我曾派人去那里,隆达,但是麦克已经不见了,连他母亲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对,不对,这中间环节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要杀佩洛的人不是佩洛,那又是谁?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