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我画的?”章年卿结巴的问,从年少轻狂的记忆里捞出些许片段。
之前他住在冯家的时候,喜欢调戏俏俏,冯先生教他读典,冯俏便带着小丫头给他送点心。
章年卿那时候不耐烦看典,他在最清贵最枯燥的翰林院就任,看书看的头都大了。只有冯俏是他的好风景,站在那窈窕靓丽,那时候冯俏也长开了。越来越符合他心中那个甜美的姑娘,勾的他心神荡漾,偏生只能看,不能动。
于是便有了这幅画,他在夜深人静时送给她。曾经答应冯先生绝不乱跑的誓言,权当耳旁风。章年卿偷偷敲冯俏的窗子,他站在窗外,看她孤伶的穿着睡衣,娇娇小小,要多怜爱有多惹人怜爱……
回忆起年少轻狂,章年卿有些失笑,“你怎么把它绣到肚兜上了?”
“想你。”冯俏飞快的别下头,低低道:“那时候宫里传你们要回来,我等了好久好久。只觉得还不如不知道呢。不知道日子,熬着等着便是。知道归期,每一刻都好难熬。”不自觉哽咽,两行清泪。
“傻姑娘。”章年卿替她擦干眼泪,小声哄劝,冯俏缓了劲,他才打趣道:“绣的可真好,这样还蛮有趣味的,赶明儿我给你多画几幅,你都绣起来……穿给我看。”暧昧低语。
冯俏害羞不接他的话,章年卿揉着她的小身子,遗憾又埋怨:“昨晚为什么不给我好好看看。”冯俏哼哼唧唧,在他怀里一阵乱扭。
章年卿被惹的一身火,只好将她抱下膝头。章年卿整理整理情绪,道:“俏俏,穆行哥的遗体送回来了。”
起先冯俏还笑着,没反应过来,“怎么才回来……遗?遗体。”冯俏眼中泛起水光,向章年卿要一个确定的答案。章年卿不敢看她,左言右他道:“孔家来人通知的。”
冯俏道:“遗体?怎么会这样。”冯俏推开章年卿的手,拥着被子喃喃道“不是说二皇子的人绑架了孔穆行,怎么就死了……是谁,是谁杀的穆行哥?”她紧紧抓着章年卿的袖子,哭道。
冯俏在宫里消息并不灵通。
章年卿斟酌措辞,告诉冯俏真相。
冯俏嚎啕大哭,捶着他胸口道:“那你昨晚还那样,那你昨晚还那样。”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抓着章年卿错处一味埋怨。
章年卿也不恼,顺着她的情绪顺毛,抓着她的手打自己解气。没有辩解孔穆行七七都过了,诚恳认错。冯俏哭声渐渐抑住,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穆行哥怎么会这么傻。”
章年卿慢慢问,“你觉得孔穆行傻?”
“傻,大傻瓜!他逞什么能啊,自己笨就别钻牛角尖啊。谁让他为孔家好了,谁让他牺牲自己了。世上解决事的办法那么多,让他当英雄啊。”冯俏伏着章年卿肩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冯俏喃喃的问:“玮哥儿和亭姐儿怎么办。他们以后可怎么办。”
下午冯俏和章年卿去祭拜孔穆行,去的时候孔穆行已经装棺。据说孔穆行时日拖的太长,尸身都有些腐烂,长辈们商议后,怕吓到孩子们,便提前封棺了。停棺时间也缩短成一天,葬礼倒是办的很风光,满京学子都来送葬。
冯俏看着玮哥儿和亭姐儿,又心痛又难过。可,如果没有孔穆行给撕开的那条口子,还给孔家留下了一条可进可退的道路,也许今天走的就不止孔穆行一人。
冯俏眼前不知不觉浮现起自己和阿丘阿稚三人披麻戴孝的样子。立即甩头,四处张望章年卿。章年卿似有感应的回头,远远对她一笑。冯俏心里稍稍安稳。
章年卿还肩负着帮忙招待外客的责任,衍圣公一点都不客气,拉过章年卿便用。冯俏也帮持着孔金氏操持内宅。
孔府中馈一直是衍圣公夫人和孔金氏二人掌控的。孔家人情复杂,积年恩怨深厚,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孔家形态。冯俏以前学内宅私事的时候,孔丹依总是拿孔家当例子。嫁给章年卿后,偶尔和章年卿聊起孔家的只言片语。
章年卿都倒吸冷气的说,“孔家的局势竟比朝堂还复杂。难怪衍圣公总能笑看庙堂。” 后半句就有些开玩笑的意思。
晚上,晁淑年连夜拜访章年卿,一口茶都没喝,掏出一封折子。递给章年卿,目光闪烁的问:“章大人可愿跟我联名上奏。”
章年卿细细看完,一个字都不放过。
晁淑年果然打算试一试皇上的态度。章年卿津津有味的看着晁淑年的折子,发现这封折子字里行间的巧妙和过渡,比圣贤书有意思的多。
晁淑年是个墙头草,也是个聪明人。
章年卿自认这封折子让他写,都写不了这么含蓄婉转,又兼具利剑所指的锋芒。章年卿觉得,他要重新看待这位上司。晁淑年为人处世的狡猾,他可能学一辈子也学不会。
“章大人?”晁淑年加重了语气。
章年卿沉吟片刻,“这份折子写的这么万无一失,晁大人还想添个人和你抢功?”
晁淑年慢悠悠道:“章大人是不敢签这个字了?”
“签。”章年卿痛快道。他就是藏着私心如何,戳到开泰帝心窝子,再大的私心都不叫私心。毛竹很快拿来笔墨。“毛竹,拿笔墨来。”
章年卿写完后,撒上细沙吸墨,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晁淑年,“晁大人可真谨慎。”
晁淑年摸着胡子道:“谨慎一点不为过